第66章(第2/5页)

卫孟喜也笑,这有啥的,自己先抱起呦呦,大的四个跑在前头。

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刚吃饱饭往工人俱乐部去的,你看我走得快,我暗暗发力比你更快,最后连话也顾不上说,小跑着,冲啊——

个子高的优势这不就显露出来了嘛,卫孟喜走一步,别的小媳妇儿要走两步,她还抱着呦呦呢,两条大长腿就跟风火轮似的,迅速甩下成片的乐子人们,跑到俱乐部门口,结果发现还是来晚了,因为凡是有座位的地方都是人头,黑压压涌动的人头。

“妈妈,这里,这儿!”卫东挤开人群跑过来,一把将妹妹夹到胳肢窝下,领着她们往最前面挤。

那里,是许久治一家帮他们占的座位。

俱乐部是以前敌占区留下的产物,一楼是一个巨大的礼堂,正前方是舞台,舞台侧面是一座旋转式的红木楼梯,直接连通二楼一圈走廊,以前是专门用来看边表演的观众席。

因为空间有限,这一圈走廊是伸出来的,就在一楼观众头顶上。

卫孟喜只来得及看一眼,柳迎春已经拉她坐下,“久治这孩子,饭没吃就跑来了,说是怕没座位。”

许久治跟小呦呦拉着手,脸红红的,还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妹妹吃。”

明明是妈妈怕他饿肚子揣来吃的,知道呦呦妹妹喜欢吃糖,他就舍不得吃,愣是忍到现在。

“谢谢你哟久治,你肚子饿不饿,阿姨请你们吃爆米花咋样?”人孩子饿着肚子帮他们占座位,卫孟喜得感激一下,掏出两块钱,让他们去隔壁电影院门口买点吃的。

那里卖的爆米花锅巴话梅蜜饯汽水儿,只要有钱那就是不限量供应。

柳迎春念完这个学期就上大三,要准备实习了,所以最近也很忙,她俩好久没见面了,“我咋看着你面色这么红润呢?”

柳迎春双颊绯红,“真的吗?”儿子性格逐渐开朗起来,丈夫工作顺利,眼见着她医专毕业就要分配回矿总医院工作,女人嘛,婚后的幸福是可以写在脸上的。

“听说你把卤肉卖进省城的市委招待所啦?”

卫孟喜一惊,“嫂子你咋知道的?”这才几天啊,矿区真是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我昨天有同学去那里开会,说是那里熟食窗口的卤肉好吃,给咱们宿舍带回来两斤,我一吃就知道是你的手艺。”

卫孟喜松口气,不是在矿区人尽皆知就好,于是悄声把事情跟她说了,有种跟好朋友分享成功的喜悦。

孩子们买东西回来,晚会要开始了。主持人是张雪梅,虽然身材还没完全恢复,但也没上次见面的臃肿了,一头微卷的长发上别着假花,一身粉红色的套裙,胸前依然少不了最流行的塑料假花,配上黑色的高跟鞋,简直就是十年后的央视春晚女主持的打扮啊。

卫孟喜和柳迎春私下里都说,张雪梅不去电视台当主持人实在是可惜了,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尤其是那身板子往台前一站,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是主持人不是演员更不是观众,更别说她那麻溜的嘴巴,杠杠的反应速度,总是妙语连珠。

“现在估计还没这么多主持人。”因为电视机里就只有中央台,连省台都没有呢,更别说以后的市台县台各种地方台,那才是播音主持的春天。

“诶你看那不是你邻居嘛?”柳迎春拐了拐卫孟喜。

她顺着手指看过去,左前方距离三排的位置,确实是打扮一新的李秀珍母女俩,正低着头亲热的跟身边人说话……那是,李茉莉。

卫孟喜想起来,最近李茉莉确实是跑窝棚区挺勤快的,她倒是没自作多情到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去年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她不觉得李茉莉会放得下自己的清高来求她。后来听卫红说是来找隔壁的李阿姨和小秋芳,因为张秋芳帮过她一个大忙啥的。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没说啥,这件事就跟她没关系。

上头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说完开场白,轮到领导发言,孩子们正压低声音,小老鼠似的啃着零食,忽然全都高兴的朝一个地方招手,“这儿,来咱们挤着坐。”

原来是张家兄弟俩来晚了,连后门都挤不进来,只能趴在窗口那儿看。

张虎蛋是有点心动的,他看见卫红了,可到处都是人,哥哥不许他再去挤,他只能扁扁嘴,用嘴型,无声的说“我不去了”。

卫东几个一开始是不喜欢张狗蛋的,因为他老不跟他们玩儿,但去年卫红比赛那一次,他们悄咪咪跟着去还把脚底板走出大泡,他们忽然就喜欢上这兄弟俩了,妈妈说交朋友要看他在背后能默默地为你做多少,而不是看他吹嘘自己做了多少。

苏奶奶也说他们是好孩子,还让他们多带他俩玩儿呢,他们坐的是第七排最右边,旁边就是过道,离窗口很近。卫东拿起一块锅巴,以眼神示意张狗蛋,一扔,那边稳稳的接住。

爆米花一扔,接住。

话梅一扔,接住。

最后居然还扔了瓶崂山可乐水上去,兄弟俩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终于,在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动作里,领导们冗长的发言终于终于结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的是一个煤矿工人们的合唱,大家穿着天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和头灯,雄赳赳气昂昂的唱起歌来:“哎嗨,穿过了地下石门哎,越过了条条巷道哎……英雄旷工战煤海,夺煤大战掀高潮……为祖国建设运煤炭,我加足马力加足马力加足马力【1】……”

当然,后面的“批林批孔”那两句就被改了,毕竟现在可不搞阶级斗争那一套了,现在的目标是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但饶是如此,这首矿区经久不衰的战斗曲,依然唱得工人和观众同时热血沸腾。

陆家几口在这组合唱的工人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许久不见的黄文华、龚师傅,以及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刘利民,他没考上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萎靡。

见到熟面孔,孩子们鼓掌鼓得更起劲了,管它听不听得懂,恨不得把小手巴掌拍烂才算。

第二个节目则是诗朗诵,是一首歌颂煤矿工人的现代诗,听说还是矿务局段局长亲手写的。

本来卫孟喜对诗不感兴趣,可一听是这位段局长的“大作”,连忙抬头认真听,去年陆广全的保送名额就是被他家公子给抢走的,叫啥段林溪来着,名字是好名字,干的却不是人事儿。

果然,一听,卫孟喜就头皮发麻,真是一首兼具拍马屁和狗屁不通为一体的“好诗”啊!

不仅她嘴角抽搐,就是台上几位省里来的领导和张书记,神色也不太自然。

但领导终究是领导,下头的观众们,可就没这么买账了,交头接耳的,噗嗤笑的,有个小孩直接大喊“没劲儿死了”,段局长脸色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