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页)

这夜色雾蒙蒙的,这说笑声却是又热络又冷清。

卫瓒时而瞧一瞧自己的母亲,时而瞧一瞧沈鸢。

父母总是如初。

少年人却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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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宴散后便已是入了夜,比来时凉了几分。

沈鸢走得有些急,连外氅都忘了拿,侍女在后头拿起追着走。

卫瓒见了、便接过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自己一路跟在沈鸢后头。

月色澄明、夜风微凉,沈鸢却是疾走,待后来没了力气,才缓了下来。

那一丁点酒意还浮在脸上,急喘了两声,又接着慢慢走。

他喊了一声:“折春。”

沈鸢没应他。

他又喊了一声:“沈折春。”

沈鸢闷声说,让他回去。

他自然不肯。

沈鸢便不再问他了,只低着头,没头苍蝇似的乱走,遇上小石子儿就踢一脚。

那石子儿让他踢得咕噜噜乱滚,有一两颗飞进草木里,有一两颗飞进他自己的鞋里。

沈鸢也浑然不觉似的。

后来不甚一脚踹在了葡萄藤架上。

鲜见是用了好大的力气,那架晃了晃,摇落了几片叶子,沈鸢自己也抽了一口气。

一声不吭,便整个人都蹲了下去。

紧紧抿着嘴唇,手捂在自己的靴上。

月亮明晃晃地照着,浓绿色的葡萄藤下,那小病秧子的影子缩成了很小的、漆黑的一团。

他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弯腰将那氅衣厚实柔软地披到他身上。

沈鸢抱着膝,一动不动。

他问沈鸢:“碰疼了?”

沈鸢闷声说:“没有。”

他说:“那能走么?”

沈鸢说:“能。”

然后豁然起身,一手拽着自己的氅衣,一瘸一拐地走。

沈鸢总是倔得让人忍不住想笑。

笑过了,又不知道是哪儿跟着皱成了一团。

他便不顾沈鸢的挣扎,拦腰把沈鸢抱起来。

葡萄藤下吊着秋千,是姑娘们吊起来荡着玩的,他便将沈鸢放上去。

他一撩衣摆蹲了下去,强硬地脱了沈鸢的靴。

靴里都是他东踹一脚、西踹一脚的碎石粒儿,倒出来几颗弹在地上,噼啪作响。

他将足衣剥了下来,借着月色一瞧。

果然是红肿了。

这小病秧子是将石头当他来踢了不成。

他说:“我没拿药,一会儿给你送点过去。”

沈鸢说:“用不着,我有知雪。”

他说:“你躲着我做什么?”

沈鸢不说话。

他又说:“不是考好了么,怎么也不高兴。”

其实他跟沈鸢都知道,沈鸢真正在乎的不是书院里谁高谁低,不是谁多答上了那么一道策论题,谁多得了一句夸赞。

沈鸢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风声过,藤叶沙沙地响。

也许隔了一分钟。

又也隔了许久。

沈鸢抬起腿。

在他肩头踢了一脚。

卫瓒抬头,看到沈鸢坐在那秋千架上俯视着他。

那是一双红通通的、含恨的眼睛。

定定地看着他。

风掠过秋千索,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沈鸢仿佛被惊醒了,撇过头去,手指难堪慌乱地攀紧了秋千索。

半晌说:“你走吧,我在这儿等照霜她们。”

卫瓒没答话。

沈鸢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只是指尖攥的更紧了。

隔了一会儿,卫瓒直起身,手也跟着攀上了秋千索,覆在沈鸢的手上。

叫那秋千又发出“吱呀——”一声。

他的胸膛缓慢地起伏。

仿佛一呼一吸间,有什么在里头酸胀、发痒。

他便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