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镜难圆(第2/3页)

他连忙调整了自己方希嘻嘻哈哈的态度,谨慎小心地试探道:“有事儿您吩咐。”

沈璁也没有废话,很快简短道:“找个地方,陪我喝酒。”

“这……”这下孔立文犯了难,“我夫人有了身孕,老娘身体又不好,家里离不开人……要不……要不委屈七少爷……”

“我这新地方你是知道的,虽然赶不上郊外的园子大,但好歹也是上下两层,实在不行地下还有个酒窖。”

“七少爷放心,肯定是互相打扰不到的。”

沈璁握着听筒顿了顿,很快“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少爷。”见沈璁挂了电话,喜伯才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沈璁点了点道:“备车。”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出门前仔细地收拾整理,甚至连刚才云雨时崩开的几颗衬衣纽扣都没来得及系上;看见保镖出现在门口,他知道是车子备好了,便大步向门边走去。

在门边换鞋时,看着一脸愁容的喜伯,他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深吸一口气后,拍了拍喜伯的肩膀,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晚上早些休息,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家门。

*

孔家分家后,作为三房的孔立文能捞到的油水本来就不多,东边亏一笔,西边再被人骗走点,几乎已经所剩无几。

他现在住的房子靠近法租界的边缘了,上下两层加起来,还没有沈璁在马斯南路的小洋楼一层宽敞。

为了不打扰孔家人休息,沈璁跟孔立文窝在地下室的酒窖里,倒是歪打正着,连来回取酒的功夫都省了。

托孔立文之前花钱大手大脚的福,虽说他家里值钱的珠宝黄金被人卷走得差不多了,但好酒倒是还剩下不少,大概都是因为玻璃瓶子太重不好搬,他自然也没法往国外带,索性敞开了跟沈璁喝了个酩酊大醉。

两个人醉倒在地下酒窖的沙发上,也看不到个日升月落,后来还是孔家佣人来招呼主子该吃午饭了,这才把人叫醒。

看着孔立文收起了之前浪荡的做派,扶老娘上座,又贴心照顾挺着孕肚的夫人,沈璁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面前这温馨的一家“四”口,只得匆匆告辞。

当他重新回到马斯南路二十七号时,喜伯已经早早听到动静,打开大门在边上迎他。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好像又全都变了。

他换鞋进屋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点上一根烟,看见一旁欲言又止的喜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眼神总是意无意地往楼上卧室的方向瞟。

待到手中的香烟燃尽,他才终于忍不住哑声问道:“人呢?”

“走了。”喜伯长叹一声,虽然面色凝重,但却不像昨晚那样满是诧异。

许是裴筱走前跟他说了什么,又或者今早收拾卧室时,他已经看到了那份扔在梳妆台上的报纸。

面对这个答案,沈璁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昨晚躲在孔立文家一整晚,他又何尝不是想要逃避裴筱离开的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再点起了一支烟,平静地问道。

“就昨晚,少爷你刚走了不到半小时,裴老板就拎着个小箱子跟着走了。”

“箱子?”沈璁突然急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喜伯闻言摇了摇头,正要琢磨着开口劝两句,却见沈璁突然掐灭了刚点燃的香烟,二话不说就起身大步朝楼上走去。

沈璁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卧室,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房隔壁的一个房间。

这里最先只是堆放一些裴筱从之前出租房里搬来的东西,后来沈璁看到什么都喜欢给裴筱买,衣服鞋子,杂七杂八的一大堆,卧室里都堆不下了,就干脆把这里改成了裴筱的衣帽间,也会放一些裴筱不常用的东西。

沈璁好像对屋子的情况很熟悉似的,打开大门就直接往窗边走,很快停在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角柜前,一把拉开了抽屉。

其实之前除了帮裴筱挑旗袍歪,他很少到这间屋子里来,也谈不上熟悉;但某一天下班时,他看见裴筱正往面前这个角柜里收东西,就留心多看了两眼,瞧见对方收起来的,正是他之前给裴筱的房屋转让合同,只是还没有办理过户手续。

房子他是真心想要送给裴筱的,所以合同上需要签字的地方,他早就全都弄好了,怕裴筱搞不明白,那天之后,他还专门派车,让张秘书陪着裴筱去办手续。

他一直以为房子早就过户到了裴筱名下,所以就算现在裴筱跟他闹别扭,赌气出走,他也以为只要给彼此几天时间冷静一下,他早晚是能把人哄回来的。

却不想……

看着手边完全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合同,他瞬间觉得脊背一凉。

裴筱没有签字,没有去办理过户,什么都没有做过。

沈璁突然想起,刚才在楼下时,喜伯说,裴筱是拎着个“小”箱子走的。

可家里所有的箱子,都是他从回国时一道带回来的,全都是大皮箱,之后他没有离开过上海,哪里会有什么“小”箱子?

除非是当初裴筱刚搬过来的时候,回去收拾东西用过的小藤箱——

那是裴筱自己的。

沈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发疯一般挨个打开屋里的柜子,把裴筱的衣服全都翻了出来,挨个查看后就随手抛在一边,置之不理。

之后他还不死心,又跑到卧室去,一件件将裴筱的衣服从衣橱里的衣架上拽下来,扔了满地。

喜伯站在门外,看着沈璁把整个家折腾得活像是刚刚进了贼,忍不住痛心道:“少爷,少爷……”

“你到底要找什么?你跟我说……别这么吓唬我老头子啊……”

沈璁已经翻遍了所有东西,在喜伯担忧的声音里,他总算寻回一点理智,渐渐停下了手边疯狂的动作。

怪不得裴筱只拿走了一只“小”箱子,因为他带走的,都是曾经他从自己出租屋里带来的;之后沈璁买给他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碰——

包括了那对价值连城的红钻石耳坠。

再加上那纸原封不动的房屋转让合同……

沈璁颓然后退几步,正好倒坐在身后的席梦思大床上。

他突然意识到,裴筱好像不是跟他闹别扭这么简单——

这一次,裴筱似乎是真的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少爷……”

喜伯又担心地喊了一句,沈璁闻声抬头,眼神正好扫过昨天的裴筱翻出报纸的那个梳妆台。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离开前,梳妆台的镜子还是好好的……

镜子碎了,不知道是昨天在和裴筱的争吵与推搡间碰碎的,还是他走了以后的事情。

他不知道裴筱有没有受伤,但却隐约感觉到,这是裴筱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