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覆水(第2/3页)
玄清子问:“既然都会走会动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我又不是元秋,如何知道她心中所想?”洛鸿渐答道,“不如问问景澜,是怎么知道元秋来找她的。”
两人同时去看小景澜,小景澜一脸茫然,道:“我感觉到,她在找我。”
洛鸿渐思索片刻,找来一根布条,蒙住了小景澜的眼睛,说:“元秋就在这屋里,你能闭眼把她找出来吗?”
小景澜动了动,头微微一歪:“她不在这里。”
洛鸿渐问:“那她在哪儿?”
小景澜蒙着眼,慢慢从屋中走过,到门前时险些被绊倒,她扶着门槛小心挪了过去,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院中,随后她蹲下来,伸手到处摸索了会,抓住了一片衣角。
她会心一笑,扯下蒙眼的布条,抱起那人说:“找到了!”
玄清子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元秋之间……”
洛鸿渐则道:“感应,她能感应到元秋,元秋亦能感应到她。”
玄清子疑惑道:“是法术?”
“远比法术自然。”洛鸿渐边走边说,“倒不如说是心意相连更恰当,或许再过些时日,元秋便能清醒过来了。”
玄清子道:“心意相连?我听过双生子有这样的,天各一方也能有所感应,但这种事说来玄之又玄,未必都准,你说的心意相连也是如此吗?”
小景澜已抱着小元秋走到池边去看锦鲤了,洛鸿渐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二人半晌,答道:“师弟,你为什么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想复杂?无关于法术,她以真心待元秋,元秋自然会接纳她,以心换心,彼此呼应,莫非这很难懂吗?”
玄清子不满道:“师兄,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我也以真心待你,怎么没见你我之间有这种呼应呢?那年咱们一同去长安,我被人追了八条街,差点命都没了,寻到你时,你还在茶楼和人喝茶!要说起来咱们是师兄弟,一道随师父修行,难道还不比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久?啊!你是不是没用心待我?好啊,我就知道是这样……”
二人争执着走远,洛元秋坐在水池旁,看小景澜全神贯注地握着小元秋的手没入水面,去摸池中锦鲤的尾巴。洛元秋发现只有和小元秋相处时,小景澜才会说许多话,寻常时候她总是沉默不语。
你是在等我吗?洛元秋默默想着,心头像被一阵温暖的风轻拂而过,不知名的情愫让她为之悸动,想念好像春日里的树木,迫不及待地生长起来。
对这梦境而言,此时的她不过是个局外人,往日的一切已成既定,借由梦境回溯的时光,也终有消散的时候。
洛元秋不由自主想起她与景澜在朝夕相对的日子,那时候她只觉得呆在她身旁十分舒心,既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做什么,哪怕景澜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着看书,不与她说话,洛元秋依然喜欢没事就靠着她。
现在想起,原来一切的起因就是在此处,在这段早已被她遗忘的过往之中。
日光如金粉簌簌落下,锦鲤摇头晃脑游走了,尾巴从小元秋手指间滑过,她浸在水中的手忽然一动。
这次小景澜也看到了,她为小元秋擦干手上的水,像往常一样,把下巴搁在她的发心,在她的掌心上点点画画,说:“这里很好,两位道长都是好人。”
她拿起小元秋的手按在自己的眉心间,良久才道:“所以,你用不着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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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后洛鸿渐下山办事,玄清子一人守着两个孩子,大感无聊,突发奇想要去山下看庙会。幸而小景澜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只消叮嘱几句,其他的也无需多操心。玄清子自去镇上采买所需之物,小景澜牵着小元秋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周围人来人往。
“喏,给你。“
玄清子百忙之中还分心买了两个糖人,另往小景澜手中塞了些铜板,嘱咐她看上什么就自己买。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另有杂耍的班子在街头卖艺,引得路人争相来看。小景澜对眼前的一切虽好奇无比,却一直牵着小洛元秋的手,不肯离开半步。
入夜之后,有小贩抬了灯架在路旁叫卖,那灯上糊了层彩纸,远远看起来光彩艳丽,在寒夜中份外引人瞩目,时不时有孩童在灯下流连。
小景澜也忍不住走近去看,她的目光越过那些五颜六色的纸灯,停在了最顶上那几只无人问津的兔子灯上。也不知做灯的人是如何想的,那兔子灯用的是黄纸,瞧着半旧不新,像是去年没卖完今年继续挂出来卖的。小景澜抱着小元秋,看了一会,说:“我从前也养过一只这样的兔子,她们都说它丑。”
“我觉得它很好看,比那些白的还好看。”
她去问了价钱,小贩巴不得将这些兔子灯尽快卖了,是以买一赠二,等玄清子来寻人时,就看见小景澜手里提了一群兔子,亮堂堂地站在街边。
“哟呵,这么多兔子。”玄清子道,“还有想要的东西吗?咱们难得下山一次,要有想买的,可得一次备齐了。”
小景澜摇头,玄清子也不勉强,提着东西领着二人回到山里。
夜深时小景澜把那六盏兔子灯穿了根绳子挂在床边,她取下一盏放在身边,将小元秋的手贴在灯上,道:“你看,这是灯,兔子灯。”
朦胧火光映在小元秋眼底,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神采。似乎有什么东西缓慢消融,原本蒙在她眼眸上的灰雾散去些许,如有明光流转,这盏灯的样子也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洛元秋见此情景,感觉景澜这个梦就快要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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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岁月宁和,日光散漫,寂寥无人。春来秋往是寻常,草木枯荣是寻常,一切皆是寻常。
一日洛鸿渐将小景澜叫到书房,开门见山道:“你身上被人下了一道法术。”
小景澜微怔:“法术?”
洛鸿渐展开一卷纸,其上朱砂如血,绘着繁复的符文。他道:“不错。霸道的法术,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我二人之力未必能将它拔除,不过凡事总有意外,离山之前,你愿不愿意试上一试?”
小景澜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施法不易,拔除法术更是不易,这过程往往令中术之人痛苦万分。小景澜每每归来都脸色发白,却不得不按照洛鸿渐所教,强忍痛意,凝神静心,默念道经。
自洛鸿渐为她拔除法术那日起,小元秋便交由玄清子照看,住到东屋去了,挂在小景澜床头的那几盏兔子灯便看起来有些寂寞。
于是她把兔子灯收到柜里,不让它们在外头落灰。
小元秋不在,小景澜一个人在池边喂鱼,落寞地看着水面。洛元秋看着水里夺食的锦鲤浮浮沉沉,叶子飘下落在水面,荡出一点涟漪,心想小的师姐不在,但大的师姐还是一直在你身旁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