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溯洄(第4/5页)

阳镇胸口上的剑伤还在向外不断渗血,他双目无神,向前走了几步倒在地上。一名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高冠博带,着古时儒士衣裳,眉宇间充满戾气,他执扇遥指站在高处的景澜,道:“交出来。”

那声音回荡不休,金光屏障发出当的一声震响,一道裂痕从中心向着周围飞快延伸,屏障瞬间崩解碎裂,化为齑粉!

几道黑雾有如生命一般聚起袭向景澜,景澜以剑抵御,疑惑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重复了几遍,神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我是谁?我是谁?!”

他手一挥将几道黑雾收回袖中,一脚踩在尸首上,望着天空道:“我就是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黑影覆盖了天空,仿佛一只吞天食地的凶兽,带着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在云端显现。

那儒士微笑着伸出手,道:“把镜心交出来。”

从他袖内迸发出浓重的黑气,瞬息间再度朝景澜袭去!景澜一剑挥退,尚未抽剑回身,却被黑气化作锁链紧缠在剑上。那黑气如有实质,慢慢渗进剑身,剑锋以目力可见出现腐蚀的痕迹,中间一线红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景澜反手将剑朝着儒士掷去,黑气立刻从剑上散开,只听铿然一声,眼看剑就要刺中儒士,却硬生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废铜烂铁,也配称作剑!”

他一手握住剑尖向身旁扔去,剑上咒光亮起,数柄小剑环绕飞起,周身绽放光华,化作一张密网朝着儒士裹去!

景澜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你只是个影子,怪不得模样这般奇怪。可惜你找错人了,镜心不在我身上。”

儒士阴冷一笑:“我是影子?不……”

他身周死气缭绕,挥手一扇扇出,那数柄小剑顿时在空中炸裂开,密网也不复存在。他一手指天,云中一片漆黑,鲜红血光从云层缝隙间透出,将周围映得如同修罗血狱。不过多时一片阴影落下,雷声轰然大作,一片阴云袭来,从云中降下一只巨大的爪子,朝着景澜重重踩下!

景澜见势不妙,快步从檐角跃下,纵跃间滚入假山后攀墙而出,跃上一座宫殿险险避开。她刚一落地,便觉脚下一震,见方才自己所在的那座宫殿已在兽爪下夷为平地。那兽爪紧追而来,阴影当头罩住了周围殿宇,剧烈的震动令地砖破碎楼阁崩塌,片刻后地面迅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贯穿南北,熊熊燃烧的黑火刹那间从地底呼啸而出,一眨眼火焰便已将宫殿包围!

那儒士放肆大笑:“世人皆死,唯我独存!”

轰!

那兽爪又接连从空中落下,景澜皱眉闪躲,却不防被黑火燎到衣袖,那火苗一沾身便难以灭去,她不得已出手截断,同时手中一道清光划过,融雪般落入黑火中,火焰霎时被清空殆尽,不断向周围扩张的裂缝也逐渐停止。

她手腕一转,一面圆镜出现在手中,清光正是从镜中射出,在半空凝结成一柄华光璀璨的长剑。

下一刻景澜将剑掷向半空,剑光消失,她默念咒语,两指交错紧握,数道明光从镜中涌出,向着天穹血云直追而去!

强光一瞬间穿透云中黑影,一时间狂风卷地而来,血光黯顿时淡了几分。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响彻云霄,那巨大兽爪摇摇晃晃,仿佛也失去了原有的力气,随着黑影越缩越小,那兽爪也在风暴中淡去。

——就在这时,一块漆黑的铜牌从空中落下。

景澜剑指由上到下一斩,那铜牌从中裂开,朱砂光芒被抹去,一道虚影挣脱束缚,发出悦耳的长鸣声,就此消失在风里。

数道明光如流焰从云端下坠,景澜手腕一抖,身法如箭朝那儒士攻去。镜上流萤四溢,光芒随镜而动,被引至儒士面前,下落的瞬间旋转着毕集一线归于镜中——

咒术已成!

镜面绽放出层层华光,风雷狂涌而至,青蓝色的光风席卷战场,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方冲击开来!

景澜手握银镜,萤火化做一道结界将她与风暴隔绝开来。她看着儒士的身影在光风中消失不见,却慢慢握紧了咒剑。

铛!

磅礴电光从身前划过,映照出她淡漠的眉眼,那本该被明咒击散的儒士仿佛阴魂般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折扇转出一轮黑光,他阴冷一笑:“神符明咒也只能用来对付世间的有形之物……对于无形的东西,这二者不但无用,还会反噬自身。”

话音未落,景澜手中的银镜出现一道裂痕,一道明光从缝隙间亮起,下一刻镜子彻底碎裂。无数碎片飞向空中,光芒相互反射,构成一个狭小的牢笼,将她与那儒士一同困住。

“多谢赐教,”景澜答道:“不过为你准备的并非是明咒,而是这个……”

她长袖一翻,一卷画卷随之展开,哗啦一声墨痕从画中泼洒而出,瞬间在两人脚下延伸而出,四周景象骤然一变,山水朦胧,烟波浩渺,小舟未系绳索,倚岸轻晃。

儒士轻声道:“画境。”

景澜落在江心石岛上,手持神魂剑道:“境中不分无形有形,你与我都一样。”

儒士扇面一转,江水激荡而起,化作水箭向景澜飞去。景澜一袖卷过,神魂剑将其斩落,剑锋飞快逼近,儒士收拢折扇,挡住神魂剑。他一手掐诀,似乎想要召唤什么,却被景澜猛烈的攻势打断了。

“想用影术?”景澜一剑刺下,狠声道:“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影子,不能领教阁下的法术了!”

神魂剑犹如集日光精华,绽放出万丈光芒,刹那间江水朝拍岸,山中落石滚滚而下,整座画境都摇撼起来!

剑光从头顶落下,儒士仍站在原地,摇着手中折扇道:“你错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景澜神色一变,手中剑瞬间仿佛重逾千斤,未等她细想便觉脚下一沉,一股力量拖着她朝后拽去,将她整个人吊在半空,朝后重重一摔。

景澜反应极快,一剑掠向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剑锋所断,她勉强在岸边落下,才免于卷入江水的危险。

她抬头看去,儒士已经消失不见了,江边那条小舟上竟多了个老者,他一头白发胡乱束起,半坐在小舟一头,手里握一只竹竿,正不紧不慢地朝竿头上绑鱼线。

他手法熟稔地向江心甩去一竿,波涛沉浮间,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下上浮,向鱼线游来。鱼线来回轻晃,那东西安静潜在水下,江水也随之澎湃。

老者垂着眼,似乎困顿不堪,道:“镜心现在何处,带我去找到它。”

他的影子朦朦胧胧映在水中,仿佛要矮小许多。景澜道:“想必你就是教主了。”

老者置若罔闻:“镜心呢,把它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