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页)

“就是那次,我教他做的糖藕啊,他那三日啊,日日都来,都说要向我请教一二,一个大小伙子,做事还挺细致的,我说的那些注意点,一字不差地都记下来了,一次做的比一次好,等到最后的时候,我都跟他开玩笑说,以后你跟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好歹他还学了门做糖藕的手艺,还能上街摆摊去,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兰庭雅笑笑,看着兰烛,脸上全是温柔的神色,“他说啊,上街摆摊是不可能的,他谁也不卖,谁也不做,说这糖藕啊,只为阿烛一个人学的。”

……

兰庭雅絮絮叨叨还说了许多……小陈不是小陈,原来是小成……是江昱成啊……

那日清晨,他守着一方烟火,那样期待地看着自己给的反馈,原是找了兰庭雅,学了这些天,试验了一次又一次。

甜而不腻,松软糯口。

他不言不语地在那槐树下看着她,笃定地告诉她,“很甜。”

想来,他见过兰庭雅,应该知道了她心里埋藏过的秘密。

未揭露,未开口,也未索取报酬,带给她这份甜后,只是把浮京阁的大门打开,与她说一句抱歉。……

兰烛心里泛起点点涟漪,她阖上了兰庭雅的门,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听着春日到来时雪融化的声音。

村子里传来狗叫声,外边传来踏雪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兰烛听那脚步声停在她家的屋檐下。她朝院子外的门看去,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于是回了一声∶“谁”

外面的声音传来"阿烛姑娘,是我。"兰烛听出来人是林伯,疑惑,他怎么会来这儿

她连忙打开门,林伯带着把伞,带着几个人,恭敬地站在风雪门外。

“林伯”兰烛忙开门,“你怎么来了,进去说。”

“不了。”林伯推辞到,“阿烛姑娘,我在外头就行,您方便吗,我想跟您说几句话。”“您说。”兰烛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在浮京阁三年,不管江昱成去了哪里,林伯都不会离开浮京阁,而他这次,却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杭城, 槐京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风雪下,来人低声,兰烛屏气,湿寒难捱,她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耳边放大着春雪融花的声响。

最后,她目送来的人又消失在风雪小路的尽头,仿佛最后,能听到林伯长长的一声叹息。

她藏在绒衣袖子下的手动了动,最后,关上了院子里的门。

风雪一夜,她辗转难眠。

第二天如约,兰烛早起跟林渡上灵隐寺。

今日上灵隐是之前就说好的,林渡未在灵隐求得一圆满,听说灵隐的十八籽菩提很出名,早早就带着兰烛上山了。

香客往来,十八籽菩提排了很长的队伍,兰烛混着人群里,对着晨间还飘荡的雪花出神。

林渡看出来她心思游离,把手里拿着的另一把伞递给她, "阿烛, 你去逛逛吧, 我在这儿等着领就好。”

兰烛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昨晚没睡好。”

“没事。”林渡摇摇头,“这儿等着也是无聊,刚刚上来的路上,我见那山间雪落的极美,你可以往那个方向走走,当心路滑。”

“嗯。”兰烛接过伞,撑开伞走出了那个屋檐。

她心下难安地回头看了林渡一眼。

他仪态出挑地站在人群中,是一道让人难以离开视线的风景线,可是她偏偏,心不在焉。

她的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天在医院看到江昱成的样子。

她选择性地忽视那天她明明看到的场景,看到他薄如纸片的脆弱,偏执并且病态地告诫自己,不要回头。

就连昨晚,林伯如此为难地来告诉自己,江昱成的近况,希望她能回去看一眼,她都没有答应回去看一眼。

江昱成说的没错,她的心,当真是铁做的。

兰烛循着那台阶往下走,出了那偏殿后有几个解签卖符的江湖神棍的摊子,破破烂烂地支在那儿,鲜有人迹。

再下一步,她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像是什么松了,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低头一看,原先绑在自己手环上的那根红绳玛瑙,掉落了一地,顺着台阶,一颗一颗地滚了下去。

兰烛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恍然想起南妄城一事后,江昱成把她从土崩瓦解中接回来,她木讷地坐在浮京阁的院子里,听到外面的人骂江昱成是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他却毫不在意地蹲在自己面前,在她的手腕上绑上这粗粝的玛瑙串。

她想到林伯说的那个所有人瞒了他十八年的秘密,看着那血红的珠子在青砖石板的雪水中滚落,心下一疼,连忙追着那珠子跑了下去。

她慌乱地从雪中捡起那散落的玛瑙串,台阶上出现一双鞋,兰烛抬头望去,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那人一副神棍打扮,帮她捡着地上的玛瑙串,他见兰烛抬头看他,把手里捡的递给了她,“姑娘,这姻缘串断了就不灵了,捡起来也没有用的,你得重新再求一条了。”

他一看就是来揽生意的,兰烛没理会他。

“真的,你这珠子,是我家产的,我家有一模一样的,我给你打个折。”“胡说八道。”兰烛没理他,专心捡着草丛中的珠子。

这是江昱成的东西,他在槐京,怎么会来杭城灵隐寺买这一串手串的。

“我没胡说。”那神棍跟她认真了,“你看看,你看看那珠子内壁,是不是有我家的标记,那是我家的手工招牌,专门为了客人刻上去的,求的人姓什么,刻的就是什么,我家的东西,我自己的手艺,我还看不出来。”

兰烛随即把那珠子翻了个面,果然在隐约处看到了一株兰花。

"您瞧,刻这姓的人少,我还记得是位身姿绰约的爷,从菩萨面前,求了个下下签,我说有解,他不信,转身就走了,我就在我那旗子下头等他,果然,我就知道他会回来,这位爷,看命相就是个执念很深的主,啧啧。”

兰烛杵在半道上。

所以那天不是她看错了,江昱成真的来过杭城。

她在人海浮尘里看到的人,的确是他,那天晚上递给她兔子灯的人,也是他。

说着不信神明的人是他,求神明庇佑听信神棍求这么一串粗粝的玛瑙串,破解爱而不得困局的人也是他。

如此想来,江昱成果然如林伯说的那样,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不懂怎么破这个局,才做了这许多荒诞却又合乎常理的事情。

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是十分相似的人,一样的不懂怎么放过自己的人,一样的执拗不松口…

“如今这红绳断了,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了,我倒是能再卖你一串,但咱做生意也尊重神灵,既然菩萨都觉得有缘无分了,您再买一串,咱也不敢保证这事就一定能挽回,只能说尽量哈,尽量争取,您这么着,您再买一串,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