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萦心曲(第2/4页)

这一惊非同小可,应翩翩猛然翻身而起,手在枕下一摸,已将匕首握在手中,但这时,已有只手轻轻按在他的手上,却并未施加力道,柔柔一触即分。

那个人轻声说:“应公子,是我。”

这声音与梦中黎慎韫的诡谲阴鸷全然不同,十分清润,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

原来是池簌。

应翩翩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额角已经冒汗了。

他缓缓放开匕首,说道:“……是你啊。”

“是我,你做噩梦了吗?”

池簌起身倒了一盏温热的水,送到应翩翩唇边喂了他两口,随手将杯子放在一边,柔声道,“没事的,现在是在你房里。刚刚我从安国公那边回来,外面下雨了,我怕你没关窗,着了凉,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睡在廊下,就把你放回了床上。”

他微带歉意:“吓着你了吧?抱歉。”

他的语气温和,一言一事都徐徐道来,有种闲话家常的温馨。

应翩翩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就着池簌的手喝了两口水,只觉得一股暖流脉脉流过脏腑。这样一个凄冷的雨夜,从噩梦中醒来,令他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应翩翩轻叹了一声,慢慢醒过神来,道:“多谢。”

应翩翩倒不是害怕噩梦,而是已经意识到,刚才的梦境正是原书中真实发生过的隐藏剧情。

黎慎韫这个王八东西,可真是好算计。

应翩翩原本还一直奇怪,为什么自己在书中明明已经死了,但还会知道一些他死后发生的剧情,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一直到了全书大结局,他的生命都没有结束。

这样比较起来,当个早死的反派确实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这个恰到好处的梦境似乎也在提醒他,不能退缩,不能停下,既然选择了向天一搏,就得咬着牙斗到底。

池簌回身将桌上的灯点亮了,又把应定斌放下那碗药递给他,说道:“你爹刚才送过来的。”

应翩翩接过去,笑着说:“他见过你了?是不是挺满意的?”

池簌笑了:“他大概觉得,对你好就好。你的养父很疼爱你。”

应翩翩点了点头,却听他又道:“可是今日你当众揭穿了傅家的阴谋,又见到了应厂公,看着却一点也不高兴。”

应翩翩倒不成想他这么说,怔了怔,方嗤笑一声道:“这算好事吗?只不过是先前吃了亏,眼下稍稍拿回一些应得的东西而已。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的,胡扯。”

大概是刚刚睡醒,又没做什么好梦的缘故,他的身上有几分平日里少见的疲惫颓然,反倒说人“胡扯”的时候才显出几分精神劲来。

池簌听的笑了,问道:“那对你来说,什么算好事?”

应翩翩懒洋洋地道:“什么也不用干,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全砸我身上。”

最好他躺在这里随便做几个梦,那些烦人的家伙全部死光光。

他手里捧着药碗,心中做了几番准备,跟池簌东拉西扯了好几句,这才勉强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将药仰头灌了下去。

这味道实在是又苦,又怪,喝的人直犯恶心。

紧接着,应翩翩听池簌笑问道:“那这个算吗?”

应翩翩放下碗,低头一看,只见池簌在衣袖里摸了摸,握拳拿出什么放在了他的被子上,赫然是一袋唐记的杏脯。

在应翩翩心里,池簌虽然表面上担了一个侍妾的名声,但举止有度,谈吐风雅,武功又极高,便如一片布满氤氲白雾的深潭,神秘而难见其底,绝非简单人物。

池簌就算拿着颗眼珠子给他,都比给袋杏脯符合气质,眼前佛堂里泥胎木塑的佛爷,好像一下子沾上了人间烟火气。

他不禁笑了起来:“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的?”

原本该是哄小丫头的东西,这会还真是挺救命的,他吃了两颗,嘴里的药味与一下子被冲淡了。

池簌道:“上午坐马车去傅家别院,我瞧见路过唐记时候,你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以为你是想吃。回来的时候我恰好路过,看见一帮孩子在那里买,凑个热闹。”

“我是在看唐记旁边担着竹筐卖石雕的老丈。那石头用的是西北的风石,上了粗漆,依纹理画成各种形貌,很有意趣,我小的时候在边关时常见到,到了京城却不多了,所以多看两眼。”

应翩翩笑着说:“不过唐记的蜜饯一向是京城有名的,味道极佳,平时顾客盈门,去的不巧,排队都要排上大半天。这个时候正好遮药味,还真是救了命了……”

池簌表情神秘,又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还是放在锦绣被面上。

——是一只石雕的小羊。

应翩翩的话顿住,片刻后,将小羊拿起来,正是正宗的西北风石画雕,粗糙古朴,又憨态可掬。

他看着池簌,眨了眨眼睛,突然说:“可是……我是属狗的,我喜欢狗。”

池簌见他猜到了,果然笑着又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狗,紧接着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一只荷包放到应翩翩手上,打开之后,他竟然连十二生肖都买齐了。

应翩翩愣了片刻,终究不禁大笑,扯了扯池簌的袖子说:“你这袖子也太能装了吧!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么多的?”

他这样大笑起来的时候,面上神色间了无阴霾,一双美目亮晶晶的,池簌这样瞧着,心中也无端端地生出喜悦。

那种纯然的快乐,像是小时候吃到了一块糖糕,过年时穿了新衣,被先生夸奖之后,得到母亲欣慰赞扬的目光……

池簌看了应翩翩一会,才发现自己的唇角也是扬着的——他竟不自觉地,也在笑。

他说道:“顺手就买了,一些小玩意,能搏你一笑,也是值得。”

应翩翩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他把石像向上一抛,又接在手里,笑着说了句“谢了”,又问池簌道:“你呢,你跟安国公的见面还顺利吗?”

提到安国公,池簌眼中的笑意微微一冷,轻描淡写地说:“还行吧,在与他见面时,我被七合教的人暗杀了。不过那几个人功夫不到家,所以并未成功。”

应翩翩眉目一动:“你怎么知道是七合教?”

池簌道:“我制住了他们,逼问出来的。安国公被吓跑了。”

应翩翩慢慢地说:“七合教的人会当着安国公的面杀你,那就不仅仅是为了除掉你,更是一种对于安国公私自与你见面的威慑。这种强势狠辣的作风,像是出自于安国公夫人傅氏之手。你这些日子要对她多加小心。”

池簌淡淡地说:“她很可怕吗,安国公被她吓得像条狗一样。”

毕竟关系到池簌安危,应翩翩也就多说了几句:“说可怕,也不完全是。安国公夫人性情强势,而且精通武艺,曾经亲手将安国公宠妾的一位鼻子割下来煮给安国公吃,从那以后,安国公畏妻如虎,‘惧内’之名远扬,但实际上,这两人还有个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