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石缝花开(第2/3页)

小巷周围围满了摊贩卖菜,卖水果,卖早点。

褚一诺穿过小巷,走上辅道的天桥,人行至中心,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朝前方天空看去。

天桥视野宽广,日出的红光冲破轻纱似的晨雾,慢慢地四散开来。

红光褪去颜色,一缕缕金线拼凑出一整个初升的太阳,缓缓地越升越高,稳稳地挂在天上。

褚一诺从羽绒服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对着太阳拍了一张照片。

从未认真看过日出的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日出好像确实不比日落差。

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很美。

……

回国后这几天,褚一诺一直处于休假状态。

她在第二天去指定医院进行了全身大体检,检查是否患有传染病。几天后拿到报告,一切指标正常。

在这期间,她还去了趟局里,又去了趟警校,也没什么事儿,就天天搁家里倒时差。

时差倒过来后还是会失眠,会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会条件反射地一醒来便下床找掩护,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内,在她自己的家。

她是学心理学的,其实很清楚。这属于战后心理综合症,大多数经历过战争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些情况。

她这种,不严重,很轻微,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她有时候会梦见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会梦见慕卡尔那些饱受战火摧残的平民,会梦见骨瘦如柴却笑容天真的孩子,会梦见卡卡,也会梦见当地的政府军警,维和战士们……

可是偏偏一次,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顾尧。

*

元宵节晚上,褚一诺跟家人吃了饭,收到好友龚灵的微信,叫她出来逛元宵灯会。

龚灵家底雄厚,是位高贵美艳的千金小姐,职业是自由画家。最喜欢满世界到处旅游,寻找灵感。

她跟褚一诺的友谊很电视剧,千金小姐被绑架,褚一诺作为警方谈判专家解救了她。

案子结束,经过龚灵坚持不懈的打扰,两个年纪相仿,性格合拍的小姑娘变成了好朋友。

这不今天刚下飞机听说有元宵灯会,人就赶紧call褚一诺了。

褚一诺正好在老太太那边过节,没意思也无聊,借口临时有事,便溜之大吉。

跟龚灵会师成功,两人便在灯会里开开心心地逛了起来。

渝江的元宵灯会向来以传统文化为主,身边迎来送往的很多穿汉服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除此之外还有汉服表演,猜灯谜,放河灯,孔明灯祈福,烟花秀等等活动。

龚灵打从看见褚一诺开始就没消停过,走了一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自己这趟出去的所见所闻。

褚一诺就耐心的当个称职地听众,一边看看热闹,一边时不时地搭个腔。

龚灵说完了,见褚一诺在看一群汉服姑娘跳舞,不由得拿手肘撞了撞她,说:“你要换上那衣服上去跳一曲,我敢保证现场排队找你要微信的能从这儿排到机场。”

褚一诺呵呵:“自信点儿,至少得排到埃菲尔铁塔吧。”

龚灵多了解褚一诺啊,她这次也去了巴黎,这人反讽她呢。

她哼哼?两声:“本来就是,本小姐可是见识过你身段的人。”

褚一诺白了眼龚灵,转身去看人猜灯谜去了。

龚灵跟上,提起国外,她好奇道:“那你呢女超人,去慕卡尔工作有什么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褚一诺转身继续顺着人群往前走,边走边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再次提醒龚大小姐你,去哪儿都可以,慕卡尔绝对不行。”

龚灵挽着褚一诺,问:“真这么危险?”

褚一诺点头:“那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险。”

“所以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爱咯。”

“褚老师,褚警官,感谢警队有你,你可真伟大。”

“……”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走到了一棵大槐树下,枝干上挂满了许多红色的许愿牌和丝带。

周围围了很多人,有的趴在桌子上写着,有的写好了往树上抛。

风一吹,丝带随风飘扬。

龚灵拉着褚一诺去买祈福带和许愿牌:“走走走,咱们也许个愿。”

谁知道褚一诺却一动不动地望着这满目的红色,说:“你去吧,我已经许过愿了。”

“啊?”

此时烟花腾空绽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霎时点燃的黑暗天际。

唯有立在树下的褚一诺,抬头仰望着烟花下的许愿树,将她的脸照亮。

这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慕卡尔,回到了难民营,回到了那天晚上,回到了那棵橡树下面。

她许过愿了,就在那棵橡树下。

……

慕卡尔的傍晚高温依旧不退。

顾尧今天巡逻难民营。稍作休息时,他人站在橡树下乘凉,喝水。

天边的湛蓝早已烧出火光,蔓延在整片天际,红艳艳的晚霞旁是逐渐变成橙黄的太阳。

男人抬头望天,手里拧紧矿泉水的盖子,刀削般的下颌线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沉亮的瞳孔被光照得熠熠生辉。

“顾队,是有什么问题吗?”一旁的任意顺着顾尧的目光看去,提高了警惕。

顾尧扬了下下巴,目不斜视地沉声道:“紧张什么,看看日落。”

“任意。”神出鬼没的何子谦人未到,声先至,“做人要有点儿情趣,别一板一眼的。”

任意不明所以,他有吗?明明顾队才是啊!

汪北也冒了出来,解答任意心中的疑惑:“你看咱顾队都深受褚老师的影响,知道发现事物的美好了。”

一提到褚一诺,何子谦心有所感:“对啊,褚老师就特别喜欢看日落,有点儿想褚老师了。”

汪北和任意也跟着点头附和。

任意见顾尧神色淡然,找死地问:“顾队,你是不是也想褚老师了?”

何子谦跟汪北面面相觑,要死了要死了,跟他们顾队谈女人,怕是嫌命太长了。

就算是褚老师,也不行啊。

果然,顾尧侧目刀了任意一眼,又扭过头杀了何子谦跟汪北一眼:“还有时间想念,挺闲。今晚回营加练。”

无辜的何子谦和汪北拽着任意躲他们魔鬼队长远点,一边走一边数落起任意。

汪北:“你平时不挺聪明的,分析问题头头是道,怎么这会儿脑子不灵光了?你怎么能这么问咱队长。”

何子谦:“就是,你看褚老师走了咱队长有反应吗?”

汪北:“没有,心跟石头一样硬。”

任意:“可是那天晚上我……”

何子谦:“我管你哪天晚上,想想咱们今天晚上吧。”

顾尧耳根子清净了,继续看着挂在天上的咸蛋黄,烧红的晚霞开始变色,褪成了粉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