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页)

“嘻嘻。”朝朝抱住他胳膊:“好吃吧,还吃不吃,我给你盛。”

九公子任她拉着自己坐下,看她挽起袖子从小木桶里盛饭,说:“阿朝,你姐姐与秦王已经成婚了。”

“你之前说,想早些成婚。”九公子说:“我去找钦天监算过,下个月初三是个吉日,不避凶忌,宜嫁娶,诸事皆宜。”

朝朝盛饭的手停住,低声说:“你也知道,我爹现在这样,我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正是仲父这样,你嫁了人,尘埃落定,才更叫他安心。”九公子却说:“阿朝,我不是苛求你这时候成婚,我只是想将此事落定,大婚后你可以仍然回相府住,照顾仲父,一切如旧,都随你。”

朝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九哥哥。”她低着头,轻声说:“我爹这个样子,留在京城,太危险了,我想带他去江南住一阵。”

九公子的声音停住。

他看着她,说:“阿朝,我可以保护你。”他顿了顿,温声说:“还有仲父,他是你父亲,我不会让他出事。”

朝朝心里其实很感动,她很想一口答应。

但是权力之争是世上最残酷的争斗,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真到了你死我活最后一搏的时候,什么不敢放弃牺牲。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嫁给他,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一场赌,最后是什么结果她都愿意承担,但她不想把爹一起拖上来,赌他的良心和对权力的欲.望。

她要带爹爹离开,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

她吸了吸鼻子:“可我真的很想去江南呀。”

“我只有很小的时候在江南待过,这么多年在京城,我真的??想回去看看。”她用欢快的语气说:“我去了江南,你想我了,有空随时可以来找我。”

九公子看着她,眼神渐渐变了。

“阿朝。”他轻声问:“你去了江南,想待多久。”

朝朝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碗沿。

九公子看着她头顶小小黑黑的发旋,她乌黑的鬓角,簪着小小的珠花。

“是不是他活多久,你就待多久。”他竟笑起来:“他活五年,你陪五年;他活十年,你陪十年;他活一辈子,你也一辈子在他身旁,做他的好女儿,不想嫁我了。”

朝朝感觉他的语气让她莫名不舒服,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得不好,有些欺负他,但她实在没办法了,她不想听他这样说话,她抬起脑袋:“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对不起你,但……”

他说:“你可真是好本事。”

朝朝哑住,呆呆看着他的脸。

“阿朝。”他凝睇着她,轻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轻贱。”

他在笑,可是眼神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像锥在冰尖的寒水,悚厉刺人。

朝朝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九公子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他胸中生出强烈的戾气,那股气冲撞他肺腑,喉口又冲上腥郁的血气。

他站起来,敛起袖子,对她说:“你不想嫁给我,我也并不一定非逼你嫁给我。”

“这个世上,从来也没有谁非谁不可。”

青年轻轻一笑,说:“衡明朝,这是你自己选的,你不要后悔。”

九公子站起来,转身走了。

“九哥——”

九公子走出去,车马仪仗已经在相府外等候,侍从端来脚踏,他看也没看跨步上了车架,止不住地咳嗽,丝丝缕缕的血线从唇角落下来,渗进帕子里。

车架前,坐在高头骏马上的碧眼妖美少年,勒过缰绳冷笑:“无功而返吧。”

“我就猜到会这样。”蔚碧冷笑:“她心里,衡玄衍永远第一位,哪怕是你,也只能往后排。”

“衡玄衍那个模样,他活着,她不会嫁,哪怕哪天他病死了,她也必会足足守够三年孝,三年又三年…”蔚碧仰起头,有些讥嘲地嗤笑:“天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车架里没有发出声音,死寂一般,只有偶尔低低的咳嗽声。

蔚碧冷笑。

车架到了目的地,如今宫中已基本确定要为诸位公子封王,宗正寺提前来人准备为九公子按照亲王规格修建新王府,但九公子性情淡泊,谢绝了,仍然住在这座略偏远的九公子府里。

九公子下了车,蔚碧翻身下马,冷冷跟上去:“蔚韵婷嫁给秦王已经快两个月了,秦王极其宠爱她,你不是喜欢她,眼看着喜欢的美人在别的男人怀里,你也不着急,九公子,你真是好脾性……”

九公子往前走着,只是轻声咳嗽,并不见变色。

蔚碧看不顺眼,他对九公子有一种极深的嫉妒和恨意。

“是,你当然不急,你想要左拥右抱、两全其美,不止想要温柔高贵的美妾,还想要天真烂漫的夫人。”

“可惜了,你藏得这么好。”

“否则,衡明朝要是知道你喜欢蔚韵婷。”蔚碧讥讽道:“她更是绝不可能嫁给你了。”

九公子的脚步终于停住。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两边禁卫冲出来,褚毅面无表情压着蔚碧的肩膀将他生生按着跪下。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的盔甲,玄如墨,刻金纹,耀武而精悍。

“神策军!!”

蔚碧被按跪在地上,看着这些军士的盔甲,骤然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神策军竟在你手中?!”

拱卫京城的三方禁军,南北二衙与神策军,邓家正是因为掌握南衙禁军,近来被各方势力愈发针对,谁都以为北衙军与神策军在皇帝或者已经昏迷的宰辅衡玄衍手中,但最主力的八万神策军,竟然在九公子手里!

“咳…咳…”

九公子慢慢转过身来,他在咳嗽,血水滴在帕子上,慢慢浸红。

“蔚碧,你知道,你为什么总在输。”他轻笑:“因为你愚蠢,轻狂,张扬外露,却只会做一些小儿之态,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更没有一副能真正狠下来的心肠。”

“我并不管什么‘可能不可能’,到了一些时候,甚至,我也不会再管她愿意不愿意。”褚无咎笑起来:“她嫁不嫁,不由她说了算。”

他想不想娶,是他的事,但他想要她嫁,她就总得嫁给他。

这世上没有能辜负他的人,没有能令他生恨的东西长久存在,她敢轻视他、敢把他的承诺轻易弃如敝履,他必定有一日让她后悔,让她悔不当初,他要让她承受十倍百倍的痛苦,跪在他面前拉着他裤脚苦苦哀求哭着认错。

到了那一日,他要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衡明朝

衡,明,朝

手帕被彻底染红。

九公子咳了声,慢慢抹去唇角的血迹,他转过身,往府中走,边走边慢慢地,慢慢地,把整张血帕子攥紧,手掌一点点用力,彻底碾成湮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