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败犬哨兵(第2/2页)

他的手摸索着触及了楚倦的脸颊,手指冷的像一块冰,从嘴角慢慢蔓延至眼角。

片刻后他蓦地笑出来,那声音带着叹息和森冷:“我刚刚,看见你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年以后看见楚倦笑出来,和另一个向导在一起,在阳光下肆意潇洒,而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楚倦愤怒阴冷,从来、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笑的了。”

愤恨嫉妒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又有一股出离的愤怒,薄长烬的心擂鼓般跳动,眼里却渐渐阴沉下来,他声音哀伤又有刺骨的愤怒:“你是我的啊,是我一个人的,其他人怎么配碰你了?”

在一旁的向导莱雅脸色已然很不好,向导一向都是战斗力不高的代名词,他自己战斗力薄弱,只能作为辅助哨兵的存在。

这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强势的向导,他的精神力几乎席卷了整个圣湖,压抑着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楚倦没有避开他的手,用一种极其嘲讽而嫌恶的语气开口:“你还没有死?”

薄长烬冷静的面容有刹那崩裂,像是面具被轰然敲碎,面容抽搐了一下,连心脏也跟着痉挛:“是啊,我还没有死,您很失望吗?”

他费尽千辛万苦从地狱里爬出来,亲手推他下去的心上人在遗憾他还没有死去,薄长烬很想笑一下,掩盖自己的狼狈,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他微微偏过头,脸上依然凝固着笑容,近乎凶狠:“我被您挖了眼睛,扔在天伽山脉,逐明半死撕咬拖死了琥珀兽,它伤的很那么重,连路都没办法走,琥珀兽咬断了它半个脑袋,您知道吗?它拖着半个脑袋还想活下来是为什么吗?”

精神体和主人本为一体,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精神体只会跟随着主人一起死亡,而当精神体死亡时向导也将陷入无尽长眠。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只有轰然的雷声仍然在轰隆坠落。

“因为,它想见阿隼,所以硬生生撑着活下来了,”他像是听见一个好笑的故事,像是在嘲讽自己又像是在嘲讽那只愚蠢的大猫,“其实,阿隼一直在的,他只是不愿意见逐明,对吗?”

“就,如同你不想见我,是吗?”他的眼睛纯粹干净,如同最纯真的稚子在低声询问。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了?你恨我,打我,骂我都好,为什么非要这样,非要告诉我,我们能重新来过......”

如果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他兴许都不会这样绝望,可楚倦偏偏给他许下了未来,让他在最高兴的那一刻坠入地狱。

他仍然在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后来,我下山被佣兵捉住,穿了骨头锁在绞刑架上,他们说下悬赏的人是您,是吗?”

只要楚倦说不是他就信的,哪怕他心里清清楚楚,却仍然隐含期盼。

“是我。”然而楚倦没有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直视他的眼睛。

薄长烬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裂开嘴角想笑,哪怕早有预料还是禁不住踉跄了一下,脆弱的像狂风中的枯木。

雷声劈开乌云,大雨在这一刻猛然落下,一开始雨势不大,很快大滴大滴的滂沱大雨砸在人身上,他几乎是不堪重负的摇晃了一下,好似下一刻就会直接栽倒下去。

他茫然的呢喃着:“原来真的是你啊......”

矜贵高傲的人在狂风骤雨下也经受不住一般踉跄,他的手依然没有从楚倦脸上落下,他想擦拭楚倦脸上的雨水,可是越擦越多,仍然在小心翼翼的擦拭他的眉眼,企图从他的眼里看见一丝其他的情绪。

愧疚、怜悯或者是心疼爱意,可是没有,他找不出来除了恨和嘲讽没有其他任何情绪,他一点的温柔情意都找不出来。

薄长烬的心宛如凌迟:“我在绞刑架的时候想,原来真的那样疼,怪不得你那样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连恨,都舍不得恨你,哪怕到了这一步,我都还在心疼你,心疼你受过的苦,我该怎么办?”

“快死的时候我想着要活下来,我想问问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不能原谅我吗?”他卑微的快要低进尘泥。

他到这一刻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没有退开,在这样狂风骤雨里蓦地笑起来,有些神经质的可怜的望向面前的哨兵。

“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啊?”

而后在楚倦回答以前捂住了他的嘴唇,他的眼眶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盈满:“我真的、真的好心疼你啊,你看,你这么厌恨我,可未来一辈子、漫长的一辈子,你都要看着我这张脸。”

嘶哑的声音在这一刹那猛地转厉,戾气横生:“直到死——”

直到死,你的眼里都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远天传来海东青的唳声,主宰天空的雄鹰猛地扑向下方的向导,宛如一支利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