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被欺骗的王爷的一生(第2/3页)

我的后顾之忧只有您了。

良久,他才扯出一点笑道:“陆续是个靠得住的人,今年秋提拔上来的几位大人也都稳重自持,尚书省有臣无臣区别已然不大,微臣这次从边塞回来就卸去身上官职,入宫陪伴在主人身边吧。”

自愿舍弃了这一身功名利禄,安心做你的小狗。

楚倦顿了一息,也许是紧张,温暮归勾住他的手指些微发着抖,他握住了温暮归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指纳入温热的掌心。

“好。

他没有看温暮归却抬头往殿外看去,重重叠掩的殿宇,鳞次栉比,丹楹刻桷,已经有一粒又一粒细小的风雪落在刻满瑞兽的屋檐。

温暮归好似得到一个令人安心的承诺,他沉沉阖目,轻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您了。”

日后无论风霜雨雪亦或荣耀悲悯,我都不会再离开您半分。

——

他离开时府中从边塞带回的大夫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

“怎么又要您回去了,这时候正冷的时节,您身上上回非要回京崩裂开的伤口怕是落了病根,这段时日太过操劳,一直就没好过,冬日里事少了正好修养一阵,养好了日后才不会常常病痛,不然呐.......”

温暮归用手帕擦拭着长剑,恍然的想,他在殿中觉得不知哪里疼的厉害,原来是身上未曾好全的伤,在冬日里撕扯着他。

他无声,擦拭手中长剑的动作却一顿,大夫知道失言,立刻住嘴。

有了楚倦的鼎力支持,这一次边塞的粮草充足,冬日御寒所用也尽数齐备,西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利,而温暮归也与平常稳重渐进的打发大为不同,在有后方支撑的情况下极为激进,屡出奇招,令胡人防不胜防。

那年冬天快要过去时温暮归打到了胡人赖以生存的草原,冬日的草原更像一座冰原,一层又一层的大雪覆盖,只有稍许枯草点缀在皑皑白雪之间。

银装素裹冬雪连天。

在这样纯洁无瑕的雪原上任何踪迹都无所遁形,胡人每年冬天掠夺烧杀边塞,其实也是因为冬日的草原一望无际的雪让他们无以为继。

彻底的征服不过是时间问题,温暮归策马在西山之侧,回首遥望皇城的方向,像在遥遥望着隐没在山峦背后的人。

——他很快就能回去见他。

然而他们的相见却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快,冬末时节有一大内侍卫浑身带血的倒在营帐外,等人救醒时他只要见温暮归。

来自皇城的侍卫一身狰狞伤口,伤口来自胡人特有的弯刀,嘶声告诉他:“陛下被困在西山脚下——”

温暮归有一瞬怀疑自己的耳朵,楚倦此刻明明应该高坐明堂之上,如何会来这西北之地,又为何一缕风声都未曾透露给他。

但他的疑虑甚至来不及问出,侍卫就拿出一纸亲笔书信,信写在羊皮之上,哪怕字迹模糊依稀可见是楚倦手笔。

楚倦未登基前是个武将,他在边关与这些宿敌交战数年,而今终于到了结局,他到底还是要亲自过来看一眼,他未曾告诉过温暮归这件事,许是觉得他不会同意,许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他的行踪本是绝密,温暮归尚且不知,却不知如何让胡人探听到了消息,出兵将他一行围困在西山脚下。

京中有太多人想要他一去不回,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温暮归脑中飞快思考过一切的人,最后他坐在沙盘前,手指快要把手中的羊皮纸卷捏的粉碎。

但最终他还是去了,只是带着一支轻骑,星夜赶往西山脚下。

西北的山并不高耸入云,却难得苍凉雄浑,在清冷的月色下宛如神灵诞生之地一般的纯净,温暮归赶到时正是深夜,皑皑白雪上留下的蹄印如此清晰,他下马屈膝检查那些蹄印时远处忽而有箭矢穿破长风。

“大人小心!”

旷野寂静,他弯腰在雪地里翻滚,险险避开直入心窍的一箭,却很快有第二箭第三箭射来,终于在某一刻被一箭射入肩侧,鲜血刹那间染红了皑皑雪色。

远处传来胡人的呼声,骑兵策马在冰原上奔跑,火把和蹄声交错,像是在欢呼射中了温暮归,又像是有人在督促拿下他的尸首,割去他的头颅挂在旗上。

然而那些轻骑最终找到的却是一个穿着温暮归盔甲的将士,盔甲中的人已消失在茫茫雪地。

西山脚下有一队安营扎寨的将士,无旗无帜,统共不过百余人,黑暗中升起一丛又一丛的篝火,照亮了周围无尽的雪山。

若仔细看来这队人可谓装备精良,配的马匹马鞍都是最好的,人人都是江湖好手,哪怕在黑暗里也可看出训练有素。

有一匹白马停在了营帐外围,似乎早有预料,守夜的将士并无太多惊讶,只是伸手将人引进帐中。

撩开营帐的门帘,里头温暖如春,宫中上好的熏香依然若有似无,在雪原里不真实的像一场冗长的梦。

帝王一身墨色长袍正对着门帘,手边是一卷又一卷加急送来的文书。

不远处的雪原上传来扬鞭声呵斥声怒骂声,马蹄纷乱踢踏声,战事一触即发,可在这里一切安静的不可思议。

温暮归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终于走到帝王身侧,如此之近,又如此逾越的距离,而后缓缓抬起手来,企图触碰帝王那熟悉又陌生的脸颊。

他的手臂没有包扎仍在流血,那血也顺着他的手臂落在帝王灯光下修长的脖颈上。

他领旨时就觉得疼的,浑身上下不知是何处在疼,却哪里都疼的地方,此刻终于知道是哪里疼的最为厉害。

是心,是心脏的位置,疼的几欲死去。

昔年楚倦曾踹了他心口一脚,那是楚倦头一回对他动手,他从此落下一个心口疼的毛病,却不想如今竟然越来越严重了。

只是看见他,就疼的快要弯下腰,跪在地上,他好似终于忍不下去,另一只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似是想笑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嘶声道。

“你只把我当成你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我知道,我心甘情愿为你平四夷,开新律。”

“你知道我会来的,利用我的真心。”

他无声的张开嘴,又慢慢的吞出颤抖的字:“胜而卑劣。”

“你为什么非要把我血淋淋的真心被扔在地上践踏,永远只把我当一个趁手的工具呢?”

楚倦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语,他深邃桀骜的眼微微抬起,并不顾温暮归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他手中的羊皮纸卷上,只是微微掀起嘴角,露出刀锋一般的冷锐。

“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也是这么赢我的,胜而卑劣。”

曾经你又何尝不是,只把我当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