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初吻(第2/3页)

因为运动会四月底才举行,她们也不是特别着急,边讨论边说笑。老师很年轻,又是实习,没什么架子,和她们很快打成一片,只是偶尔丧丧的,每次她们一夸她,她就缓缓摇头,满脸生无可恋,“不,我是废物。”

钟清宁跳舞时不慎摔了一次,简希伸手去扶她,钟清宁神色有片刻的苍白,没拉她的手,自己站起来了,“谢谢。”

上午十点多,外面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空中漫起些朦胧的水雾,千丝万缕斜斜地飘下来。女孩子们开了窗,伸出手去接酥润的绵雨,小声抱怨,“怎么下雨了,我没有带伞。”

她们都没带伞,祝余也没有。钟清宁拿起手机,舞蹈老师打趣说,“给男朋友发消息来接啊?”

钟清宁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夏岚也开始发消息,不知道是跟男朋友和好了,还是交了新男朋友。

简希倒是没什么动作,祝余也没有,他一是不太好意思,二是觉得不至于特意让梁阁来接。

这趟雨来得急,却又下得久,临近中午也没停的意思,舞蹈教室外的走廊上有说话走动的声响,应该是她们的男朋友来了。

老师极有眼色地说,“差不多了,今天先回吧,我也去吃午饭了。”

舞蹈教室的门开了,走廊上等着三个男生。有个看上去是体育生,高高的有些黑,很精瘦有劲,另一个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很有些书卷气。竟然还有霍青山,他额发有些淋湿了,被捋到后面去,眉眼多情,先跟祝余打了招呼,又看着简希,“希希。”

简希怔了怔,没什么情绪地朝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舞蹈老师环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心下暗忖,男朋友们一个比一个帅。

现在高中生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她正想问祝余怎么回去。

梁阁的脑袋就斜着从门后探了出来,他穿棒球外套配休闲卫裤,拿着把未干的伞,高高挺挺地站在门口,身上都沾了春雨的氤氲,看着祝余说话时有清淡的笑意,“怎么不出来,被留堂了?”

祝余一惊,仓皇朝他跑过去。

她又听见男生低声说,“好可怜,祝满满。”

“没有留堂,我不知道你会来。”

最后这个尤其帅!

祝余有种矛盾的快乐,他明明不想麻烦梁阁来接,可梁阁真正来了,他又快活得晕陶陶的,看什么都明亮。

好喜欢梁阁。

春天下雨天色很亮,雨丝暄和明快,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满园的新叶都被洗了一遍,愈显得碧绿滴翠。

他们下了楼,抄高三教学楼和绿化带中间的小径出去,因为落了雨,空气清爽宜人有湿润的土腥味,酥雨错落地敲着伞面。

叮咚——

祝余的钥匙从上衣口袋掉出来,地上有汇聚的小水流,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钥匙的影子,只好蹲下去找。梁阁也撑着伞在他身边蹲下来,伞朝教室的方向倾着,头悄悄凑到他脸侧。

祝余在两片石板夹缝中找到了钥匙,在小水流里冲了冲,攥着钥匙正想和梁阁说话,笑着一偏头,嘴就触上梁阁湿凉的嘴唇。

旁边的高三教室在上课,有神游的学生正撑着脸打哈欠,视线无意间望窗外一投,看见窗外柔风甘雨,绿意满枝,葱茏春色中有把突兀的蓝伞。

看不见伞下的少年初吻。

番外 梁阁(下)

梁阁不懂喜欢,他只觉得心乱。

中考结束,他妈问他想去哪个高中,他不知道怎么满脑子都是那句清润柔软的“鹿鸣吧”。

他说,“鹿鸣吧。”

简希整个初三都没去学校,就中考去了一趟,也问他去哪个高中,他说鹿鸣。

简希随性地应,“好,那我一起。”

似乎浑然不在意霍青山也在鹿鸣。

报道那天梁阁一个人去的,八月底的天热得空间在视觉里扭曲,太阳下的树木仿佛绿色的焰火,繁茂旺盛,他在九点钟的太阳底下走一遭,人都隐隐暴躁起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他,甚至对那张脸的印象都不再清晰。

不过是那个吵闹的六月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际遇。

他背著书包走进人满为患的报告厅,室内没有室外那样暴晒和灼热,但更闷,也更吵闹。他敛着眉往人群深处去看分班表,有张朦胧的侧脸从他余光里晃过去,那阵怪异的风又微弱地拂过来。

他倏然警觉起来,站在嘈乱的人群中,几乎要按捺不住要四处顾盼。他甚至不是真切地看到他,而是荒谬地感知到了,怪异又离奇地,像受到一股宿命般的牵引,他被某种不可抗力按着往那边望过去,拥挤的人潮在他视线里摩西分海般地散开。

目光所及,他看见祝余正怔怔地望向他。

提着一个半旧的行李包,热得额发都分成了几缕,仍然是山眉水眼,稍有肉感的唇,脸都被闷得发红,穿着一件短袖,比生病时要精神挺拔很多,很有些男孩子蓬勃向上的朝气,有种无关性别灵秀漂亮。

风终于喧嚣地吹过来,穿过平畴万里,掀起梁阁心底的湖泊。

他们在一个班,但在不同的宿舍。

报道的当晚班主任和教官组织新生在教室里做自我介绍,梁阁坐在最后一桌,看着他上讲台,在黑板上一堆乱糟糟的字里端雅正宜地写下“祝余”两个字,说得很简略,笑了笑就下来了。

祝余给人的感觉很乖觉沉稳,自有一种机灵劲,又长得好看,天生是讨老师长辈们喜欢的优等生模版、乖孩子典范,项曼青很喜欢他,也喜欢叫他帮忙做些小事。

鹿鸣对梁阁也算个全新的起点,他不再人尽皆知,至少没在附中那么多人簇着,反倒轻松。

军训开始前几天他们都毫无交集,但有意无意地,梁阁会分神去注意他,或者说,很多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他,也正因为无意识,所以难以控制。

每次梁阁注意他,他总是自己干自己的,别人找他搭话他就笑一下。祝余当时的假笑还远不如日后的纯良娴熟,也怎么不用心,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想博得谁的好感,只避免麻烦似的礼节性地笑一下,是那种很敷衍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梁阁很快就发现,他有着和长相气质极不相符的内里,他的安静也全然不是梁阁想象中那种温润。

是阴郁,事不关己的阴郁。

军训第五天下午军训结束,梁阁在天桥上走,高处视野广阔能看到下面的开水房。鹿鸣的开水房是个紧挨着食堂的大棚子,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地上摆着一大片的桶和开水瓶。

他意外地掠见了祝余,看见他面无表情地拧松了一个开水瓶的瓶底,丝毫没有做贼心虚地张望打探,冷静又迅速,像个做惯坏事的老手,拧完又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接了开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