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四十七分钟(第2/3页)

虽然梁阁说没有大事,没让他晚上过去,但他一颗心仍整晚都不上不下地悬着。

等第二天和梁阁见了面才有点眉目,简希昨晚是骑小电驴来的,没喝酒,自然也要骑回去。霍青山从得到那根demons腰带起,对简希的爱护就死缠烂打更胜以往,非要送她。

关于车祸的具体细节梁阁说得并不详细,大致是跑车深夜炸街,不过没真的撞上,但在车侧翻两人一骨碌滚下矮坡的瞬间,简希护住了醉酒的霍青山。

祝余提着两个果篮和梁阁汇合时,梁阁手上拎着许多东西,包括一个几层的大食盒,草莓蛋糕,简希的换洗衣物,正站在花店门口选花。

祝余见他拿着花束,这才恍然探病是要送花的,“对了,花。”

就要匆匆往花店里去。

“喂。”梁阁一侧身就将他抵住,花推到他怀里,咳了一声,“给你的。”

又是小小一捧,团簇可爱的伯利恒之星,清爽别致的绿精灵小菊,白色景天和冰淇淋桔梗,绿色搭着白色,看起来十分夏天清新。

祝余怔怔地,“哦。”

花束边缘放着个羊毛毡小羊,整捧花仿佛成了小羊的夏日牧场,他想起那只毛绒小兔,“花店是都送这些小玩偶吗?”

他们走在树荫下的小路上,梁阁说,“不是,这我弟做的。”

祝余看着洁白可爱的羊毛毡小羊,记起上个寒假还陪梁榭戳过这个,已经做得这样好了。

到医院时十一点多,梁阁叩了两下门,推开门进去,祝余跟在后面,入眼第一人是站在病床尾的霍昙。这是祝余第二次见到霍昙,还是娇小的个子强势的气场,病房里气氛很僵,像对峙。

他们进来了,她们既没有看过来,也没有停下。

他听到简希冷静清晰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说过我需要谁,依靠谁,我可以一个人,一个人就是我最理想的状态。”

“你还在怪我。”

简希笑了,“霍律师,你居然也这么流俗。”她脸色苍白,零星的笑意很快淡去,“没什么怪不怪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那么深的情感诉求。”

霍昙看着她,“可你现在受伤了,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护工可以照顾我。”简希回望她,情绪很淡,却又极倔,“不放心就给我请护工,请到你放心为止。”

霍昙不再说话。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简自昀意外之后,她也这样站在简希的病床前,“简希,你应该知道你的抚养权我一早就能拿到。”

那时候简希还能像个孩子一样,较着劲说,“那又怎么样?你想证明什么?”那样咄咄逼人的锋利和恨意,“你不想要的时候能不屑一顾,想要的时候也唾手可得是吗?”

饶是霍昙也无法理解当初自己为什么那样决绝地只要一个孩子。

现在简希虚弱又平静地靠在病床上,目光凉浸浸地投向窗外,仿佛不与任何人相关,她和孤独自洽了。

相对于简希和霍青山,霍昙其实并不漂亮,至少你第一眼见到她不会被她的外貌所惊艳,但她给人的感觉非常机敏,是事业运很强的面相,在校时是学霸,出社会是精英。

祝余能看出她身上深沉的愧疚与挫败,对简希的冷淡无计可施,略微调试好神色,又是那副强势干练的模样,提着她价值不菲的鳄鱼包,脚尖和眼神一齐朝向门口,她这才笑起来,透出些柔和,“梁阁啊。”

梁阁低了下头,“阿姨。”

祝余连忙跟着问候,“阿姨好。”

霍昙回了他一句“你好。”

霍昙出病房,和梁阁错身而过时,柔声嘱咐他,“帮阿姨照顾一下简希。”

等到霍昙走了,简希才望向他们,“我的笑话好看吗?”

祝余怔了怔,才发觉她是对梁阁说的。

梁阁没有应声。

简希错开脸,又看向窗外,意味不明的,“你这种幸福宝宝。”

梁阁眼神低低的,把手中的东西都搁到病床边的矮柜上,“吃饭。”

唐棠惯例去了梁译元那,一月两次,当然她本也不会做饭,家政今天不上门,汤是梁阁一早起来去买的鲜活鲫鱼,照着食谱煮的,按梁阁一贯的厨艺来说,味道应该平平,但揭开盖香气却浓郁扑鼻。

简希的视线从矮柜缓缓移到梁阁身上,眼神里空无一物,她说,“爸爸死了,奶奶死了。”

“我总是想起他最后落地的声音,闷闷的,就像一床被子落在地上,原来那么了不起的人失去生命的瞬间也这么稀松平常,随随便便就死了。”

他是谁?简自昀吗?祝余想起几年前举国愕然的简自昀车祸离世。

“霍青山那个傻子喝多了,非要送我回去,又非要说些废话……”她垂下眼,放在被子上的手收紧,透出青色的血管,“我吓死了。”

梁阁弓下身,“他笨,我给你打他。”

祝余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他们那种承自发小的亲密无间,简希抬起脸来,眼底有薄薄的水光,像不在乎又是像挺受用地别过头“嘁”了一声。

罪魁祸首霍青山反倒好手好脚,身上多是蹭伤,他坐在病床上,两肩塌着,眼睛麻木无神地望着某处,整个人都成了灰色的。

艾山一见他们来就挤眉弄眼,小声嘀咕,“他妈……他妈怎么那么说话?”

教训孩子确实应该,可张口就是什么“劣等基因”什么意思?

所幸霍青山很快恢复生龙活虎,还支使人给他把假面骑士腰带捎来,然后就被梁阁抄起那根腰带抽了一顿。

霍青山人缘太好,发了条朋友圈后,探病的人就络绎不绝,过午才清净下来。

祝余进病房时只有霍青山和艾山在,“梁阁呢?”

霍青山机警地眯起眼,“我发现,每次你看到我们第一句话老是问梁阁呢?”

艾山当即响应,同时用那种充满揶揄的眼神扫视着祝余,“对呀!这到底为什么呢?”

祝余不想招架,错开话题聊了几句,才从病房退出来,去简希的病房。简希不在,梁阁坐在床沿,祝余在他身边坐下来,“简希去做检查了吗?”

“嗯。”梁阁偏着脑袋搁在他肩上,嗓音都懒,“好困。”

他昨天坐飞机回来,又打球,晚上可能也没怎么睡,今天又一早起来,想想都累。

病房在二楼,看得见花园种植的广玉兰,清幽馥郁,祝余想起附中也种满了广玉兰,可能都是A大附属的缘故。他手绕过身前,在梁阁头上温柔地摸了摸,又摸了摸,顺毛似的,还没完没了。

梁阁好笑地抬起头看他,祝余也懵懂地回望他。梁阁看见他乌亮的黑眼珠,净白清洁的皮肤,他端秀的鼻梁上浅浅的痣,又灵又倔,半阖着眼探过去,吻烙在他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