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舰队里来的格拉夫上校(第2/3页)

“那件事不是演戏,维京夫人。在了解安德这样做的动机之前,我们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又是一个——我们必须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做,知道安德当时是怎么想的。”

妈妈开始抽泣。“你非得叫他那个愚蠢的绰号吗?”

“很抱歉,维京夫人。但他自己也总是这么叫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格拉夫上校?”爸爸问,“现在就带他走?”

“那要看——”格拉夫说。

“看什么?”

“看安德自己愿不愿意。”

妈妈的抽泣变成一声尖利的冷笑。“噢,这么说,最后还是全凭自愿?真是太好了!”

“对你们俩来说,还没怀上安德时你们就作出了选择;但对安德来说,他还没有作出决定。征来的兵当炮灰还行,但是军官不同,必须志愿入伍。”

“军官?”安德问。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做声了。

“是的。”格拉夫说,“战斗学校是专门训练未来的战舰舰长、分舰队司令和舰队司令的地方。”

“你们别糊弄他了!”爸爸生气地说,“战斗学校出来的学员最终能当上舰长的有几个?”

“很遗憾,维京先生,这是机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学员,只要撑过第一学年不被淘汰,没有一个不会取得军官资格;等他们退休时,这些人中职衔最低的也是星际战舰的副舰长。即使是我们自己太阳系的本土防御部队里,获得这一职位也是极高的荣誉。”

“撑过第一学年没被淘汰的人有多少?”安德问。

“只要下定决心不被淘汰的人,都不会被淘汰。”格拉夫说。

我去!安德差点脱口而出,但他控制住了。去那里就可以不上学了——可这个念头太傻了,学校的麻烦过几天就不存在了。去战斗学校可以离彼得远远的,这才是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要离开爸爸和妈妈,特别是华伦蒂,还得成为一个战士,就有点让他觉得为难。安德不喜欢争斗,他不是彼得那种恃强凌弱的人,但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只能仗着聪明戏弄傻瓜。

“我想,”格拉夫说,“安德和我应该私下谈谈。”

“不行。”爸爸说。

“我不会连句话都不让你跟他说就把他带走。”格拉夫说,“不过说句老实话,就算我这么干了,你也管不了。”

爸爸狠狠地瞪了格拉夫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出客厅。妈妈捏了捏安德的手,走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安德,”格拉夫说,“如果你和我一起走,你会很长时间都不能回到这儿来。战斗学校没有假期,也不允许探访。在那要经过一段不间断的持续训练,直到十六岁才有第一次探亲假。某些情况下可以提前到十二岁。相信我,安德,六年、十年间,人们的改变非常大。比如你姐姐华伦蒂,如果你现在跟我走,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们俩会成为陌生人。你仍然会爱着她,安德,但你不会再了解她了。你瞧,我没有骗你说跟我走会很轻松。”

“妈妈和爸爸呢?”

“我很了解你,安德,我经常看你的监视器录下的碟子。你是不会想念爸爸妈妈的,至少不会很想,就是想也不会很经常。他们也一样,不会经常想你的。”

泪水止不住地流出安德的眼睛。他转开脸,不肯伸手擦眼泪。

“但他们确实是爱你的,你必须明白,为你的出生他们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知道吗?他们出生在信奉宗教的家庭。你爸爸的受洗名是约翰·保罗·维佐里克,他是天主教徒,是一家九个孩子中的第七个。”

一家九个孩子,对安德来说,这实在难以想象,按现在的法律那就是犯罪。

“是的,为了宗教人们会做出奇怪的事情。你知道政府的生育核准制度,在你爸爸小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严格,但也小看不得。只有前两胎孩子才能享受免费教育,而且每生一个孩子,纳税都会大幅增加。你爸爸十六岁时援引违规家庭法,与自己的家庭脱离了关系。他改了自己的名字,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并发誓遵守生育指标,只生两个,绝不多生。他是认真的,并且发誓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经受他童年时代受过的歧视和侮辱。你明白吗?”

“他不想生下我。”

“是的,现在没有人想生第三个孩子了,你不能指望他们会高高兴兴。你父母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都信仰过鼓励多生的宗教。你妈妈原来是摩尔门教徒。但实际上他们的态度比较暧昧,并不乐意要第三个孩子。你知道什么是暧昧吗?”

“摇摆不定。”

“对。他们都出生在违规家庭里,为此他们深感羞愧,所以隐瞒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你妈妈甚至不肯告诉别人自己来自犹他州,唯恐别人猜出她过去是摩尔门教徒。你爸爸则隐瞒了自己的波兰血统。所以你看,即使是在政府的直接指示下,生下第三个孩子仍然破坏了他们的努力。”

“我明白。”

“情况其实还更复杂一些。你爸爸按正规的宗教传统给你起名,实际上,在你们三人一出生后他就亲自为你们做了洗礼。你妈妈反对这样做,每次提起这件事都会跟你爸爸争吵,她不是不想让你受洗,而是不想让你成为天主教徒。他们并没有真正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对他们来说,你是骄傲的象征,因为他们战胜了法律,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但你同时也象征着懦弱,因为他们不敢公开地坚持在内心深处认为正确的违规行为。另外,有了你,他们也会因别人的目光感到羞耻。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只要你在他们身边,他们就难以融入正常社会之中。”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在你哥哥姐姐身上也装过监视器。安德,要是你知道那个监视器有多么灵敏,你会大吃一惊的。有了那东西,我们相当于直接联系着你的脑袋瓜,你听到的任何声音我们都能听到,不管你自己有没有注意那些声音,也不管你懂不懂那些发生在你身边的事。你可能不懂——我们懂。”

“这么说,爸爸妈妈既爱我,又不爱我?”

“他们是爱你的。问题是他们想不想你留在这儿。你待在这所房子里对他们来说是持续不断的折磨,是引起矛盾的根源。你明白吗?”

“引起矛盾的人不是我。”

“这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了什么,安德,是你的存在本身。你哥哥恨你是因为你的存在证明了他不够出色,父母怨恨你是因为他们试图逃避过去的一切。”

“华伦蒂爱我。”

“她的确是全心全意、没有保留、没有条件地爱你,你也爱她。我说过,离家远行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