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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怪物(第2/3页)

但最终,纳库麦和穆勒家族获得了钢铁。物理学和基因工程能在这样贫瘠的自然环境发展并产出有价值的东西。我们的产品没有贫乏之虞。纳库麦人的物理理论又如何呢?但考虑这个毫无意义,因为他们能靠物理理论换来大量的钢铁,并迅速击败我们。

而那时我可能还没来得及返回穆勒。

尽管不愿承认,但我或许未能抵御住疯狂的侵蚀。因为记忆中,好像有个像我一样的生命出现在了牢笼中,嘲笑着我。他看起来就像我认识的那个兰尼克,就像还处于青春期的我,只除了脑袋的一侧被敲开来,脑浆横流。但他还试着跟我友好地交谈着,只是到最后想要动手杀了我。我挥动自己的四只手臂掐死了他,撕碎了他。那一切深深地刻在了我脑海中。

然后是茹瓦,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犹自喋喋不休地向我吹嘘,说她终于把我父亲的睾丸咬了下来。她一面说,一面咀嚼着往下咽。“你就是下一个了!”她对我说。她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丑陋的小杂种,长着一副扭曲的、像我父亲一样的脸。大概,十岁?他嘴角歪斜,目光呆滞,下巴上的口水闪着光。而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房间里没有光,只有在舱盖打开、放下或拉起吊桶的那一刻才有光亮一闪而逝。

一个来自穆勒的群山间的老妇人不停地给我送来箭矢,直到舱室里摆满了箭矢。

这些疯狂的白日梦中,还出现了我的父亲。我记得他教我如何从马背上俯身砍倒敌人,记得他以伤痛祭奠我,记得他把血抹在自己的脸上,告知我命运在何方。眼下再回想那段时光,我已能分辨哪些是回忆,哪些是白日梦,虽然那时,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真的。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新的声音。在那半梦半醒间,新声音并不算什么。可我很快辨别出那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嗓音。船还未靠港,也没有和其他船只接舷。显然,他们是把奴隶从船舱中放到甲板上了。这意味着我们已经靠近港口了,必须让奴隶们活动一下,避免肌肉过于萎缩,才能在罗杰斯、当恩和达克的市场上卖出个好价钱。

但没人把我放出来,我不由得猜测起为什么。

第二天,我意识到自己并不会被带到奴隶市场上当作劳动力出售。所以,看起来是否强壮就无关紧要了。我是个用来吓人的怪物。我倒真想看看他们瞧见我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被吓个屁滚尿流。我脸上正长出第二个鼻子,眼瞧着就要跟第一个连接在一起了。在脑袋左侧,三只耳朵正从蓬乱的长发里冒出来。我的身体则变成了腿和手臂组成的大杂烩,大多数已学不会怎么走路或抓握了。他们以为自己抓了个不男不女的怪人,可现在,我一个人就抵得上一整个马戏团了。

我头顶上,其他奴隶正在自由走动,可以看见天空,可以感受海风和阳光。而我还不能。

我开始吼叫。尽管嗓子几乎已不习惯发出声音,理智更已无法组织起词汇。我只能吼出些许毫无意义的词句。但随着吼声越来越大,头顶的舱盖打开了。

“信不信我把你的屁股踢到你的肚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尽管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自己踢!”我吼回他。从前我不用喇叭光靠嗓子就能发号施令,调动骑兵运动。而现在,虽然还未恢复到那程度,但声音也足够震耳欲聋了。于是,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听着,垃圾,”那声音说道,“之前你表现得还不错。为了你自己好,别在这儿给我们撒野。”

“放我出去!”

“奴隶不能上甲板。”

“现在甲板上就有十个奴隶。”

“他们要去卖苦力,而你只要卖屁股!”

“我会自杀的!”

“手无寸铁?你还能自杀不成?”

“我会躺下来,咬断舌头,然后用自己的血噎死自己。”我吼道,有那么一会儿,我真准备把威胁付诸实施来着。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舌头很快就会长好,但我必须听起来像孤注一掷的样子。然后船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声音很轻,但里面的威胁意味却不容置疑:“只在一种情况下,我们才会把奴隶放上甲板,那就是受惩罚的时候。”

“那就惩罚我!只要让我晒晒太阳!”

“第一道惩罚就是割掉舌头。”

我大笑道:“那接下来呢?”

“最后我们会割掉你的卵蛋。”他说的是真的。一个没卵蛋的阉人和一个健康的奴隶的卖价不相上下。但对一个已经长了三对睾丸的人来说,这威胁简直微不足道。或许正是额外生出的睾丸素让我得了无比的勇气和他对喊。

“尽管把我的卵蛋割下来,煎了当早餐吃吧。放我出去!”

当然,这并不是匹夫之勇。我的价值就在于生就一副怪物模样,可没人愿意看一个人造的怪物,人们要看天生的畸形。所以,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更何况,想到其他的奴隶正在甲板上吹着风,而自己却被塞在这黑暗里,就让我变得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暴躁。

但当他们真的打开舱门,放下绳索时,我仍不免吃了一惊。我赶忙用全部四只手臂握紧了绳索,他们便把我拉了上去。

从他们的反应看来,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吓人。他们不过是把一个长着乳房的男人,或者说,长着鸡巴的女人丢进了舱室,可拉上来的却是一个怪物。

我什么都看不见,阳光太刺眼了。而且,有那么多腿,又有那么长时间没能站直过,我几乎找不到平衡。有几条腿甚至从未承受过重量,我根本迈不开脚,只能摇晃着从一头撞到另一头,试着找回平衡。

没人上来扶我一下,他们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我听见有人喃喃念着“恶魔”,或者别的什么我无法理解的字眼。但唯一清楚的是,那些水手被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摆在眼前的机会。

我咆哮起来。他们被那咆哮声吓得又掀起一轮尖叫。我踉跄地向那群发出最大尖叫声的水手们走了几步,然后手臂上就中了一箭。

我可是个穆勒人。这点疼痛阻止不了我,至于手臂的伤势更不值一提,我还有好几只手臂可以派上用场,更何况真正的两只手臂并未受伤。那一箭只射在了我后生出来的手臂上。我就挥舞着带着箭的手臂继续向前冲去。

船长大声吼起来,大概是想要水手们恢复秩序。我眯起眼睛,但刺眼的阳光下,却只看见海水蓝得耀眼,周围的人群仿佛鬼影幢幢,接着眼前就飞起片片流光,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听见有人正走上前来,感受到身体下甲板发出的轻微颤动,我猛然转身,那人正撞入我怀中。手中的木刀把我的心脏捅了个对穿。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已长出了两个心脏。其中一个受伤根本阻止不了我。我常用的两只手臂才习惯使用武器,可我并不想让那些水手发现这一点,于是挥动额外长出的两只手,抓住了那袭击者。一开始还有点使不上劲,让我多耽搁了一点时间,但当你空手把一个人撕成两半时,你干得越慢,越令人恐惧。我把他的尸体扔向躲在一旁的其他水手。有人呕吐,有人祈祷,有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而我知道自由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