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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布灵顿(第7/7页)

他答应留在岩石城堡里,尽管这让他有点不开心。我下到马厩里,给巴顿最好的一匹马装上马鞍,然后出发前往吉尔。现在回想,我那时真是在发傻。跟巴顿说话时,我下意识地摆出了那副穆勒的继承人的姿态,摆出一套贵族的思维方式和说话方式,然后我就下意识地寻思着像一个贵族那样出行。你知道的,骑上一匹马,而不是切进快速时间流再步行。很多年前,我就已不再是穆勒的继承人,可这个身份还深植于我的灵魂中,不时跳出来影响我的判断。就是这个老习惯,差点害死了我。

我骑在马背上,沿着城堡前通往吉尔的道路缓步前进时,看见一个亨平人驾着他的马匹向北,朝着比亨平更偏僻,但我却更喜欢的地域前进。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一天前我还在格林和薇兰房屋后的菜园里种菜,但只是一天后,就上路奔向阴谋和杀戮。想起过去的点滴记忆,就让我心头隐隐作痛。我还不能就这样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还有使命正待完成,而我正出发去完成这使命。我心中只觉得苦涩,又隐隐有些自豪。此前,我的一切使命,我的全部努力最后都化为了乌有。而现在,只有我能找出那些人,并阻止他们了。那些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库库艾人绝不会屈尊离开森林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所以我只能通过加速时间流的方式,揭开那些人的面具,瓦解他们的阴谋,进而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难道我已经下意识地准备展开杀戮了吗?但这是战争,我对自己说,随即又开始怀疑谁有资格宣布战争开始了。而我又凭什么相信自己是好人那一边的呢?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向大地求证。这可不是什么该不该吃蔬菜的问题,我是要杀人的,我要像个冷血杀手一样把他们一一消灭。哪怕是出于一个崇高的目的,但杀戮就是杀戮。

但我的动机真的是崇高的吗?我是在为穆勒的独立而挥剑吗?不然又是为了什么?或许这些入侵者们只是想为这个可怜的星球做点什么,他们不是已经终结了各家族之间绵延数千年的血腥竞争了吗?他们不是把整个星球联合起来,一同向某个更高更远的目标进发了吗?

不,不对。他们并没有结束竞争,他们只是用欺骗的手段取得了胜利。这不一样,这是不公平的。

公平与否,这是人们看待这一切问题的最终标准。对我而言,这一切是不对的。有人绞尽脑汁去挖掘宇宙的奥秘,有人修改了基因然后割下自己的肢体去换取钢铁,而所有的这些智慧、辛劳、鲜血与传承都被这些人骗走了,可受骗者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受害者。

我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完生体时的体验。我还记得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再生栏,想象自己长出了许多腿脚,和那些怪物一起从饲槽里取食,毫无尊严可言,甚至已不再被视为人类。这太残酷了。尽管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能拿这些完生体怎么办。但这残酷并非不可忍受。因为这些完生体知道他们是为了穆勒做出此等牺牲的,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家族,为了家人能够搭乘星舰飞往上层世界,能在宇宙中自由翱翔。

这个希望让他们保持了些许理性,而用谎言替代这希望则不可饶恕。那些欺骗者伪装成了家人,让他们承受的苦难、失去的血肉、被损害的尊严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憎恨丁特。尽管此前我只是鄙视他,而现在,我开始憎恨他了。我幻想着自己走进穆勒河上之都的宫殿里,走向他,切入快速时间流,然后看着那个装成丁特、装成我的兄弟的人;那个毁了我的父亲,从我手上夺走了继承权的人。我想象着自己把刀子捅进他胸口的景象。这景象让我感到由衷的愉悦。

我仍记得大地因为那些临死者的惨叫而发出阵阵呻吟,但我选择忘记那些记忆。不,今天我不想回忆起那一切。在将那些痛苦呻吟铭记于心之前,我要让正义得偿,哪怕是以血为代价。

但首先,柏斯·巴顿,巴顿勋爵的“儿子”,我必须弄清楚他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然后如果能的话,再把他们一网打尽。但他们能假装成其他人,能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换个位置,能假装是你的兄弟而让你无法察觉。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所有人一次性消灭呢?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而我又该怎么与他们对抗?

我从亨平的山间一路向下,走向外界富饶的平原时,只感到阵阵悲哀,因为我知道自己正离开真正的家园,出发去摧毁心底的平和,甚至触怒大地。我还记得舒瓦兹的发言者说:“你杀死的每个人,都会永世在你的心头号叫。”

这差一点就让我掉头回去,差一点就让我返回格林和薇兰的家中。

就差那么一点。

相反,我纵马奔驰了十二天,直抵吉尔,这是吉尔家族的首都,也是被称为“东部联盟的王国”的首都。在旅途上,我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也没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我甚至没采取任何基本的预防措施,甚至没想过要切进快速时间流来预防风险。所以刚抵达吉尔,他们就逮住了我,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