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页)
“他母亲在家歇斯底里,非要说阿京想要杀掉他弟弟,是故意的,他父亲也不听阿京的辩解,让他跪着认错,阿京那个时候倔,死活不认,就被他父亲罚跪在门外。”
“我记得好清楚,那个时候是冬天,外面的雪下得一层一层的,阿京单衣单裤,连个外套都没人给他裹一下,就这样从晚上跪到半夜,我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撑着伞去,才发现他早就被冻僵,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林真宜脑袋后仰,搁在椅背,慢慢地讲,听得金橘内心一片荒凉。
“那怎么会……现在……这样?”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抖,连话似乎都在哆嗦,林真宜大概察觉,侧着脸顺了顺她的后背。
“高三的时候,他母亲又闹着要离婚,好像是因为发现他父亲在外面有女人。”
林真宜说到这里,不屑一顾地笑。
“男人嘛,都喜欢标榜这种行为叫逢场作戏,我们家族里的那些男人,个个都是这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的女人也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阿京母亲不同,她不愿意,所以她非要离婚,可是她只要弟弟的抚养权,两人因为这件事,在家里撕破脸皮,争论不休,阿京就像是一个谁不愿意要的气球,被随意踢来踢去,而这一切,正好被那天放学回家的阿京听见。”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嘲讽地问金橘,却并没有想要得到回答,自顾自接着说:
“那之后阿京就变了,但我后来忙着自己的事,高考完没多久又被家里送出国,后面的事情就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那个时候,经常整夜失眠睡不着,直到五年前我回国……”
她停顿下来,看了眼金橘,两人对视,又都把目光撇开,林真宜唇角抿抿:
“直到我再回国,才发现他早就把药停了,我这些年想想,忽然明白,或许阿京从很早就一直在痛苦了。”
金橘心如刀绞,短短的指甲在指腹上不断用力,下一秒被林真宜握在手里,她目色坚定,直直看着金橘,她叫她的名字,说:“金橘,但你不一样。”
“我到现在还记得,阿京有天突然跟我说,他能睡好觉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不知道,但是你在身边就可以做到,我问他你是谁,他当时笑,说是很喜欢的人,语气特别愉悦,我在电话这头,听出来他是真的开心,他这个人,从小到大,还从佚来没有对哪个人哪件事,表现出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
“我当时欣慰得不行,却没有想到后面会因为我……”
林真宜把手收回去,坐回椅子。
“七夕那天你前脚走,阿京后脚被送到医院,我匆匆忙忙赶过去,医生说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焦虑症发作,加上引起的过呼吸,休息好就会没事。”
“但我就是觉得不安,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严重过,直到后面,我终于知道了,这个病真的严重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醒了以后,到处找你,去了学校,ZM,甚至你家,都找不到,有关你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原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也闭门不见。”
“我那时候开学在即,只好先回了英国,后来听我妈妈说,我走后没多久,阿京病情急转直下,直接休学住进了医院,他们家除了他弟弟,偶尔他父亲派助理过去一趟,一个人都没来看过他。”
“那年冬天,有天深夜我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言语着急,跟我说阿京好像情况很糟糕,我当时觉得真是好荒唐,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之后我买了回国的机票,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吃不了任何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状态,我那时候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然后……”
林真宜站起身,蹲在了金橘面前,仰着脸看着她,有些愧疚:
“抱歉,我那个时候利用了你。”
“当时你父亲正好打电话过来找阿京借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上的,但我当时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想到你,病急乱投医……”
“我在他面前,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我骂他没骨气,死了你也不会记得他,以后你在国外遇见危险困难,你回到江市遇见危险困难,也都没有人帮你,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死了就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当时别无他法,说了好多好多,我自己都记不清的歹毒的话,但我没有想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阿京竟然就真的自己渐渐清醒了过来……”
林真宜说得累了,捂脸默了片刻,才又继续道:
“金橘,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阿京当年的行为,他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你选择分手,离开他,埋怨他,讨厌他,甚至怨恨他,这都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也是阿京做错事应得的惩罚。”
“但是,我只希望你在给他下最后通牒的时候,能不能,就那么一点点的,稍微心软一下下……”
她的声音抖了,眼睛也红了,金橘低头瞧着她,好半天,说抱歉。
“我暂时……给不了你答复……”
说完,起身,往医院外面走。
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颤栗,脚下地砖,走起来哒哒哒的响,可金橘却觉得踩起来像柔软的棉花。
她又想起来那个晚上,梁世京的那滴眼泪,和天上的月亮一样亮,可她当时说尽了伤人的话,也无从知晓,那晚的梁世京是怎样一步步走出小区的。
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有颗钉子被钉了进来,于是那痛,便从胸腔蔓延开来,到肋骨,到指尖,到脚跟,再到太阳穴,金橘痛得都快要走不动路。
原凑站在医院门口,脚下烟蒂碾灭零零散散,看金橘恍惚走出来,不放心把人带到自己车上,送到了小区门口。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小区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声音,原凑琢磨着要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倒是副驾上的人先说了话。
她问:“原凑,放烟花的那天晚上,梁世京是不是就在你身边?”
还是那个问题,不知为何如此执着。
原凑喉结滚滚,说:“嗯。”
“那段时间他记忆力骤降,但你的生日,他来来回回总问,他……”
他开始遗忘很多事情,可你的生日,却独独记得清楚。
这句话,原凑没有讲,他转过脸,烟抽的太多,干燥的嘴唇舔舔,好一会儿,说:
“小橘,今天林真宜去找你,不是京爷的意思,他可能会用无数种方式让你心软,但是绝对没有想过要你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