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盐(第2/4页)

苏柏松口气,当时第一反应是,幸亏她还搭理自己:“好,爸爸明天托人看看。”

苏稚杳不作声响,眼底暗色被长睫掩盖。

永椿街近国贸主干道,地标CBD中央商务中心,附近多为商用住宅,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投资商置办,用于升值,而非居住。

苏柏不会放心她在那样的环境。

一是投行那圈子太乱,他不想她有任何接触的可能,首选一定是最新适合居住用途的房子,二是真正在永椿街上的房子本就不多。

想一想,左右都只有梵玺大厦最适合。

意料之内,翌日中午,苏稚杳就接收到了梵玺官方投送的欢迎入住短信。

公司高层正在研讨重点项目,苏柏抽不出空,全权托总助置办,总助办事效率高,不出一上午便完成购置,并电话告知她,屋室在梵玺大厦凤凰层,可随时入住,房产所有权证书和房屋赠与书会在公证后交到她手上。

凤凰层,通俗而言即次顶层。

也就是贺司屿下面那一层。

显然贺司屿的行踪对外界隐秘,少有人知道住在梵玺顶层的人是他。

昨晚收拾行李,睡得略晚,一睁眼就是中午,接完总助电话,苏稚杳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放晴的朗朗日光。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莫名可笑。

说父女亲情淡薄吧,几个亿的顶级住宅,他能为她一句话全款付清,不眨一下眼。

但要说这份感情有多深,又实在毋庸至极,对她的两亿违约金,他是吝啬不已。

苏稚杳环视这间住过多年的华丽卧室,看完最后一眼,她没有迟疑,起身下床。

不管要她和程觉结婚,是为公司谋利,还是真如他所言是为她着想,都不再重要。

忍耐这么多年。

她也该自私一次了。

女孩子的东西向来繁多,苏稚杳装了好几件行李和大收纳箱,都是护肤化妆品,衣物和包包之类。

把她的行李送到梵玺物业的事交给杨叔和小茸,苏稚杳吃过午餐后,就叫车去了琴房。

她和Saria约在下午两点。

出于礼节,苏稚杳准备提前半小时到场。

天气很奇怪,昨夜还落了好久的雪,今日太阳竟有些烈晒,气温回升得明显,有种冬去春至的错觉。

从下车到琴房门口,只有一百米的距离,苏稚杳却走得格外煎熬。

这种煎熬并非痛苦和折磨,而是内心过于兴奋和激动导致的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这位仰慕已久的世界第一现代女钢琴大师,自己作为信仰的存在,那感觉就好比被关在地窖千万个日夜后,突然重见天日的第一眼,总是会有点应激反应。

苏稚杳心上有鹿在撞,怦怦跳得飞快。

怕自己到时语无伦次太失礼,那一小段路,她在脑中反复演练见面时得体的对话。

也许异常回温,空气里一股子潮热,苏稚杳更焦虑了,扯了扯领子,走进那栋欧式洋楼。

她特意早到,以为还有空平息心情。

却没想到,推开正大门,隐约听见有对话声,走在通往房间的长廊道,越往深处,聊天声逐渐清晰。

他们说的是德语。

女人的声音年迈,如古钟苍而不弱,另一道声音淡淡的,低音磁沉,是年轻男人的嗓音,很有熟悉的感觉。

苏稚杳意外怔了下,思绪迷蒙着,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未等她深想,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琴房门口。

抬眼望过去。

欧式古典风格的大房间华贵雅致,纯白丝质落地窗帘完全拉敞开,窗明几净,室内一片透亮,照得中央那架三角钢琴愈发亮黑。

落地窗前,站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牵出深深的皱纹,尽管年事已高,但她身材保持得很完美,没有任何佝偻的痕迹,眼神富有精神活力。

身边和她闲聊的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一只厚雕花玻璃杯随意捏在身前,无论是垂耳聆听,抑或是言笑交谈,画面里他待人接物的本事,尽显游刃有余的轻松和自如。

苏稚杳目光定在他身上,惊诧得怔住。

昨夜,在她提出想要他陪时,明明他的态度不愠不火,意思明确,他不是她的许愿池。

可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始料未及。

留意到门口的动静,贺司屿谈叙中回眸。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

今天他的着装不像平时那么商务,偏休闲,羊绒面料的西服外套,里面不再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马甲,而是件纯黑色小高领,收在裤腰里。

他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灿金,竟衬出几分温柔儒雅。

遥遥对望间,苏稚杳不由走了神,耳边恍惚有自己的心跳声。

大约是她愣住太久,苏稚杳看见他慢悠悠抽出裤袋里那只手,掌心朝上,手指随意地对她曲了两下,示意她过来。

四肢仿佛牵引着丝线,他一招手,苏稚杳就被一道无形的力带着,不由自主走过去。

人到他面前,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晶莹的眼睛诧异过后溢出惊喜。

眉目一展,苏稚杳倏地冲他绽开笑容,笑得比落地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她那眼神痴迷得,好像眼里只有他。

见这姑娘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贺司屿眼底掠过一瞬的啼笑皆非,带着正色睇她一眼,沉下嗓音,用普通话提醒她:“叫人。”

这两个字,将苏稚杳一下敲清醒。

她蓦然回魂,腰肢一折,忙不迭朝着老太太一个九十度鞠躬,足声足气地用英语喊了声前辈好。

再抬头,眼前是Saria微笑的脸,她回答英语时的语气温和而深厚:“你是叫杳杳对吧?”

苏稚杳用力点了几下头。

“好漂亮的中国女孩儿。”Saria是地道的奥地利人,白皮灰瞳,眼窝深邃,就是上了年纪,也依然充沛着优雅老去的内在气质,莞尔言语时,亲近感很强。

苏稚杳温顺地低头一笑,表现出羞赧。

“你是贺的……”Saria落下一道探究的目光,耐人寻味地拖长尾音。

苏稚杳微顿,茫然“啊”一声。

“我是他的……”想不到体面的答案,苏稚杳求助地瞅向贺司屿,他却侧开眼,玻璃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喝水,恍若不见。

苏稚杳咬咬唇,视线移回到Saria脸上,不太自信地讪笑:“朋友?”

这回答引得Saria掩唇笑不止。

苏稚杳迷惘眨眼,巴巴望住贺司屿,换回普通话,像是小声同他对暗语:“我说错话了?”

贺司屿回视她,没应声。

苏稚杳看他薄唇抿着,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她瘪瘪嘴,刚把头低下去,就听见他低沉着声说:“我没你这么小的朋友。”

居然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