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老姚对主家的事向来不多话,建议道:“要不,小溪你给老先生打个电话?”
贺闻溪看了眼后车窗的防窥玻璃,隐约能辨别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他顿了顿:“不用,等了这么久,先回去吧。”
贺闻溪再次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车内空间宽敞,他和裴厉一人坐一边,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互不打扰。但同处一个密闭的空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车窗外,枯了一整个冬季的树正冒出新枝,路灯和广告牌渐次掠过,贺闻溪盯着玻璃窗上浅浅映出的裴厉的影子,有点纠结。
不管裴厉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跟他坐同一辆车回去,之前他打开车门又关上的行为,都挺让人误解的,贺闻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行。
但让他道歉,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毕竟他事先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也还没搞清楚情况。
而且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和别扭。
虽然已经经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自习,他已经不怎么气了。
因为,就算生了这么久的闷气,他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如果裴厉没有任务世界的记忆,那么,对裴厉来说,他确实只是个才认识一天的普通同学而已。
况且,他确定,要是裴厉真的拥有任务世界的记忆,绝对不会跟他说那样的话。
就这么纠结了一路,一直到家,贺闻溪也没能成功憋出一个字来。
贺闻溪家在长宁区的棠园,欧式庄园风格,一大片地只建了十几栋别墅。
车开进私家公路后,周围立刻暗了下来,树影丛丛,十分安静。
黑色宾利停在一栋白色的两层建筑前,贺闻溪拎着书包下车,没像平时那样直接往里走,而是有点别扭地站在台阶边等了等。
路灯的光分割出明暗的交界,贺闻溪站在白色大理石的台阶旁,侧面的轮廓干净利落,两根手指勾着书包带。
少年的身量已经很高,却像小朋友一样,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划来划去。
裴厉下车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不由地,他的脚步顿了一瞬。
直到裴厉走近,贺闻溪才重新站直,若无其事地抬步往里走。
管家顾叔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两个人一起进来,笑道:“小溪和小裴回来了?”
贺闻溪没先开口,只低头换鞋,看见旁边摆了几双码数不同的拖鞋,款式一样,都是家里备的客用,八成是顾叔给裴厉准备的。
这时,裴厉清冽的嗓音从旁边响起:“您好,我是裴厉。”
顾叔笑容客气温和:“你也好,小裴可以跟小溪一样,叫我顾叔。老先生打电话都嘱咐过,小裴的房间在二楼,就在小溪隔壁。新添置的日用品放过去了,另外衣帽间里还添了些当季的衣物。”
“好的,谢谢顾叔。”
听顾叔在给裴厉介绍家里的布局,哪里是厨房、在哪里吃饭,贺闻溪觉得自己立在旁边太尴尬,干脆打了声招呼先回了自己房间。
把书包随手扔地毯上,再把没做完的几门功课全都依次在书桌摆成一排,贺闻溪窝进椅子里,先给爷爷发了条信息,接着活动了两下手指,开始做题。
没过一会儿,他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另一只手把本来就不怎么齐整的头发扒得更乱了。
“所以,我是不是该去解释一下……”
纠结多了会秃头,贺闻溪打开微信,犹犹豫豫地开始打字。
【如果一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但你的行为,会让对方多想,甚至伤害到他的心,让他难过,你会不会去道歉?】
江颂秒回。
【你颂爷:他?】
【你颂爷:溪哥!!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你颂爷: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宝贝了???】
贺闻溪被江颂的标点符号吵得眼睛疼。
他后脑勺枕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按了按眉心。
草,这特么完全厘不清重点,考试阅读理解只拿得了三分,真不冤!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爷爷”。
五分钟后,贺闻溪看着暗下来的屏幕,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爷爷在电话里说,裴厉是个孤儿,因为某些不能告诉他的原因,会以被贺家收养的名义,在他们家住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只不过,他爷爷以为这件事他爸妈肯定告诉他了,而他那对忙得飞起的父母,互相以为对方肯定会告诉他这件事。
这导致,对此一无所知的贺闻溪,直到在车里见到裴厉,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
如此离谱的事情,就在他们家发生了。
不过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他记得他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通知开家长会,他爸妈答应一定会到,没想到开家长会那天,他爸妈一个都没来。
后来才知道,他爸以为他妈妈会去,他妈妈以为他爸会去,于是一个飞国外开会,一个飞明州参加财经论坛,双双不见人影。
不过——
一只手臂自然垂下,另一只手无意识转着笔,贺闻溪靠着椅背,望了眼卧室那面墙,心情有点复杂。
他才知道,裴厉原来是孤儿。
想到什么,贺闻溪猛地坐直身体,下单了一个跑腿代购。
一墙之隔。
裴厉打开灯,见这个卧室套着衣帽间和洗手间,他放下东西,径自打开盥洗池的水龙头,用冷水洗了脸,才感觉精神了点。
他今天早上才被一辆车从孤儿院接出来。
中考之后那个暑假,院长向他抱怨,院里拿到的社会捐助越来越少,已经捉襟见肘,但还有很多年纪小的孩子和有障碍的孩子需要照顾,花销非常大。
他以为他明白院长的意思。于是他把学校给的奖学金和平时存下的钱,都交给了院长。
但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在他临去学校前,突然被叫去院长办公室,在里面见到一个戴着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时,并没有多意外。
院长面对这个自称“沈助理”的人,显得很局促,她没有顾得上裴厉,隔一会儿就会细心整理没有任何褶皱的外套,声线放得很轻柔:“贺老先生能选中裴厉,是裴厉的荣幸,也是我们院的荣幸。”
沈助理坐在掉了漆的木椅上,仿佛和坐在金碧辉煌的会议室里没什么区别,他谦和道:“不管是成绩还是品行,裴同学都非常优秀,院长肯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没有没有,裴厉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又聪明,很少让人操心。中考的时候是市状元,后来进了七中,也一直都考年级第一。不瞒您说,院里来来去去这么多孩子,不管是成绩还是长相,我都没见过比裴厉还出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