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第3/3页)
正合这秋雨过后的一院花和清新的空气。
都是自然轻松的模样。
康熙已经走了——看院里没有御前的人便能瞧出来。
还算那家伙这回有点良心,没看不惯她睡得香,特地折腾出点大动静来把她弄醒,然后在她幽怨(愤怒喷火)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离去。
不用怀疑,那狗东西真干过这种事。
睡醒了,趴在窗边醒了醒神,敏若便非常明目张胆地喊上兰杜迎夏开始讨论向德妃“寻仇”事宜。
至于为什么说明目张胆呢……因为她们就在院里,一边看兰芳从树上打石榴,一边讨论。
敏若最后还是选择了相对“委婉”的震慑形式,主要是她们几个讨论之后觉得,为了这点事闹上门去多少显得有点掉分。
敏若叫人将德妃三个月内送来的账目都取了出来,从头到尾翻看查阅,迎夏带着两个小宫女架起算盘来一一细算。
如今正是九月中,马上就是宫中秋冬账目交接的时候,前儿五妃把一秋的账目都送来了。
这个动作本也不过是走个流程,毕竟敏若名义上虽有监理五妃行使宫权的权利,但她这些年并没用过,也鲜少干涉五妃办事。
但当敏若要找她们其中一个人晦气的时候,她们最好祈祷自己手下的账目干干净净的。
只要敏若查出来错漏来并有心发作,便足够她们大大地丢一场脸了。
宫里那点猫腻,康熙心里都有数,五妃掌事更是只管表面上的一层,底下盘根错节,都是内务府人的领域。
德妃家与内务府世家也多联络有亲,因而她理事比惠妃、荣妃等人都更轻松顺利,同样,她往里扎的也更深一些。
康熙知道了敏若的动作,却并未打算阻拦,只命道:“传十四阿哥过来。”
二人一起动,德妃很快招架不住了。
一边是儿子又气又委屈地问她:“难道我嫡福晋的位置就非那钮祜禄家的不可?额娘您看这事情如今办得多难看!”
——难道她当初提出想办法让他娶果毅公独女做嫡福晋的时候,他不是乐颠颠地应下,然后前后忙活着想要往那姓钮祜禄的跟前凑吗?这会倒是知道说难道就非她不可,当时怎么不说呢?
一边是底下人苦着脸过来说贵妃寻晦气的事,想让她在上面转圜转圜,德妃气得心里险些骂娘——她倒是想转圜!现在是她的脸先丢尽了!贵妃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吃得腰包鼓鼓的时候怎么不知事情难办、怎么不苦着脸了?账目上叫人挑出了错漏来倒是知道来找她帮着遮掩寻转圜了。
两边事情赶到一起,德妃是又着急、心里又憋着气,儿子舍不得骂,便忍不住训斥了底下人两句。
因还用得着他们,她言辞倒是也没有太严厉,但怪怨呵斥是难免的。
她自觉那些人倚仗着她才有这几年顺风顺水的好日子过,她训斥还不得低头听着?要说就此生出怨怼来,那是绝对不敢的。
却不知她底下的人听了宫里的风言风语,知道贵妃是为什么忽然要查他们这一部分的账,因而对德妃也有怨气。
这会受了德妃的训斥,又听德妃指责他们事情也不做干净些,不免又想德妃拿红利受孝敬的时候倒是没说过他们事情做得干不干净,这会因得罪了人连累他们、牵扯得这事东窗事发了,倒是来怪罪他们了。
真是没了天理了。
从一开始便是因利而聚,德妃放纵他们行事不干净并从中受利。
到如今这地步,人人都不干净。德妃若有魄力处理,想要保住利益联盟,便咬牙担下来也能笼住人心;若能狠下心自断一臂,好歹也想办法恩威并施保自己个干净。
偏生她这边迟疑犹豫着不知怎样处置,先斥责下面人出了气,也难怪这一团沙子要散。
宜妃借机在里头搅风搅雨,明摆着不想让德妃这关轻松过去。
上头有个还恼着她的康熙、冷眼旁观油盐不进的敏若,德妃心里头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出这事应该怎么解决。
这时候蓁蓁站出来了。
她这几年修书院,冒天下之大不韪广招女学生、鼓励女学生从商做工,一步一步走得稳扎稳打,却从没避免得了质疑和攻讦。
她挺直腰板一步步往前走,从没有过一刻的迟疑和后悔,也魄力愈增。
如今见德妃困局如此,蓁蓁便向德妃建议让她先承认失误、请康熙收回宫权。
蓁蓁并不知道德妃又在康熙面前进言要娶斐钰做十四福晋之事,自然也不知此事的由来,只当是盘账盘出来了。
她建议德妃主动承认错误、清查人手、填补账目然后请辞宫权,在蓁蓁看来,皇父怎么也会给额娘两分体面,虽然失了一时的实惠,但此局可解,清查人手、填补账目已经足够表现出诚意了。
到底还有服侍多年的体面,皇父总会给额娘几分颜面的。
她还苦口婆心地劝了德妃一番,让德妃从此不要再弄那些事,宫中的钱粮到底也是受天下百姓奉养来的,德妃若是手头紧,她和两个兄弟都能孝敬,何必做这些罔顾法纪令人不齿之事。
蓁蓁其实是有些想要“大义灭亲”,劝她额娘干脆别干了,这宫务握在手里,净往自己兜里捞钱了。但凡不是自个额娘,她口水能喷德妃一脑袋!
但看着德妃铁青的面色,她还是把后头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德妃本来就因隐瞒的一部分事实而心虚,对她的主意将信将疑,这会听她这样说,心中又羞又恼往上一冲,一时竟也顾不上心虚了,直道:“你还教训起你额娘来了?”
蓁蓁被她赶出宫门,顶着满头雾水在永和宫门口站了好一会,硬是给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