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第3/3页)

至于成婚之人是高是瘦、是美是丑,她都并不在意。婚后是夫妻和美情投意合,还是相敬如宾,又或者互引为仇,她也不在意。

说她还小也罢,说她太冷透也罢,此时她只知道,她要对得起她的母亲,对得起追随她的人,对得起臣民口中一声声的“小汗”。

她要握紧准噶尔部的权力,而非将权力拱手让给她的“弟弟”。身为女子又如何?她从来不比部落里任何一个同龄的男孩弱,她只会比他们更强,未来,她也会比天下的男儿都强!

不争这一口气,她怎么对得起为她谋划至此的母亲,对得起她名字里象征高远的卓,和意为美玉良才的琅。

生在大清的端静公主、准噶尔部的汗王膝下,身为她的女儿,她就应该不平凡!

此刻,她的母亲已经将一切都压在局上,她的婚姻,又为何不能拿来用一把?

只要能赢,胜过她的“弟弟”,正大光明地坐到那个位置上,对她而言就是成功。而能用那份权力为她的臣民带来好的生活,如母亲一般让他们生活得美满幸福,得到他们的信赖与支持,则是她心中的无上幸福、无上荣光。

与这一份“幸福 ”相比,男女之情,夫妻之爱,不过寻常。

静彤为卓琅的婚事决定争一把,而康熙对弘恪的婚事,也未必没有想法。

京中,锦妃病了,敏若少不得要去探望一遭。

启祥宫一如既往的清寂,早年与锦妃同住的几个低位嫔妃,如今或是迁走了,或是薨逝了,总归如今启祥宫中只有她一位嫔妃居住。

宫殿内布置倒是精细,有康熙吩咐,锦妃的一应月例用度都比照贵妃位份供给。

但这些刚入宫时曾看得很重的东西,对如今的锦妃而言,都并不重要了。

她病得厉害,烧得脸颊通红,昏昏沉沉间,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敏若凑了近些听,分辨出是“静彤”。

敏若心里忽然一酸,轻轻握住了锦妃的手。

握手、拍肩、摸头,是她安抚或者对一个人表示支持的标准三件套动作,但这些动作她也不是对谁都做,至少嫔妃当中,目前有这个待遇的只有书芳、黛澜与阿娜日。

对于身体接触,她还是抱着防备心理。

极亲近的人可以凑近触碰她,一般亲近的是她摸别人,不大熟的是干脆不要沾边,大家保持安全距离,别人绝对不可以坐在或站在她的无防备盲区。

——所以这么多年,所有宫宴、出巡……那种无法控制的身后必有一片人的场合,书芳永远是站在她身后正中,只有那种能够挡得让后面的人完全看不到她的站位,才能让敏若安心。

她与锦妃称不上十分亲密,这会忽然握住锦妃的手,也并非因为都是女儿在外的母亲而物伤其类。

她只是忽然想到,她不知是无影无踪,还是干脆死了,又或者真是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时候,她的妈妈,是不是也如锦妃这般痛苦。

敏若侧过头去,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轻声对锦妃道:“你要快些好起来,才能见到静彤啊。好起来,才有与静彤见面的机会。”

锦妃与静彤,好歹还有见面的机会,而她……也只能抱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咬着牙走下去。

她三生不信神佛运气,唯有在这件事上,她希望自己能有一点运气。

哪怕一点点,至少让她再看她的亲人一眼,对他们说一声抱歉。

养育她一场,尚未享受多少来自她的孝顺,便为她伤心流泪,她有万般罪过,只希望还能有承欢长辈膝下弥补的机会。

烧得糊涂了的锦妃听到敏若的话,似乎说了什么,这一回敏若凑得很近也没能听清,只看到她眼角留下两行清泪,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当中。

弘恪小心地拧湿了巾子来给锦妃擦拭,又用冰凉的巾子替换了锦妃额头上的那一张,康熙三十九年出生的孩子,今年已长了很高的个子,身形有些消瘦,但肩膀似乎扛得起从小相依为命的玛嬷的重量了。

敏若没再言语,静静坐了一会,起身来,弘恪跟着送她,二人走到外间,敏若道:“若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去永寿宫找我。你额娘托付过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不好意思。”

弘恪连忙应是,敏若看了看他,轻声道:“好孩子。”

弘恪到底还小,听敏若这样说,眼圈忽然一红,忍着泪垂头,再张口时已有些哽咽,他说:“谢毓娘娘。”

多好的孩子,如果没有康熙横在其中,敏若会更喜欢他。

他的亲生额吉,大约也是个极柔软善良的人。

敏若没再说什么。

没隔多久,舒窈入宫来请安,她就快要启行了,已经开始收拾行囊,今日得空,来宫里转了一大圈,先去宁寿宫,然后陪淳妃坐了一上午并用了晚膳,最后来敏若这,待到宫门落锁的时辰才走。

闲坐聊天时,她笑眯眯对敏若道:“您不知芽芽有多聪明,论天分,除了我,我敢说满大清的火器工坊摞起来都寻不出一个比她更有天分的!”

敏若默了一会——这本来应该是一句正经话,但为什么她现在觉得这句话可信度不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