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浅幕(第3/3页)

他甚至听不出来苏冶合拢的掌心传出的鼓掌是什么节奏。

但他的心仍旧激烈地跳着,一下又一下,和五年前无比相似。

我的心是为你而跳动的,和那些鼓点节拍统统无关。

我一直在为你心动。

那苏冶呢,苏冶也会和他一样吗?

席玙和苏冶的距离一点一点缩近,丁和婉看见他走过来,笑着侧脸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仍旧死死盯着她身旁的那个人。

如果苏冶和他一样——

苏冶拍手的动作停住,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双运动鞋的鞋尖。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坠了一下,到无法呼吸的地步,沉闷感又涌了上来。

周围人嘈杂的声音好像变成了碰杯高呼的起哄声,霓虹灯从头顶上一束束落下来,让人头晕目眩,生出醉酒一样的错觉。

眼前就像情景再现,苏冶已经有些分不清坐在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是笑意盈盈的丁和婉,还是举着杯子闹哄哄起哄的同期新人。

视野里的那双鞋停住了,腿部微屈,似乎要蹲下来。

“哥哥——”

苏冶猛然回神,在下一句传进耳朵里前站了起来,大步从丁和婉身边垮了出去。

“...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他逃也似的略过那个蹲下的漂亮男孩,不顾身后丁和婉的关照声,推开门奔了出去。

厚重的隔音门合拢,一边仍旧昏暗喧闹,一边落入明亮安静。

“屿屿?”丁和婉担忧地看了眼合拢的门,叫了声屈膝点地蹲下来的黑发小男孩。

席玙盯着丁和婉身旁的那个空位,喉咙滑动了一下,后槽牙死死咬住,脖颈凸起细细的血管。

亢奋的情绪一下子被冷水浇灭,他站起来对丁和婉扯出一个笑容,坐在空出来的位子上。

丁和婉倒了杯饮料推过来,“屿屿润下嗓子,你哥哥估计是刚才水喝得太多了,没事的。”

“这样啊。”席玙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句,接过丁和婉给的椰奶,手指收的死紧。

白生生的,像苏冶的脖子。

丁和婉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放轻语气,带着笑意,“可不是吗,不知道是不是渴狠了,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席玙闻言抿了口椰汁,甜的。

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不是有反应吗?

装什么啊。

“屿屿唱的太好了,是不是在家里有学过啊?”丁和婉又开口。

席玙学着苏冶平常的样子,抬眼笑笑,“嗯,学过一点点。”

丁和婉兴致勃勃,“怪不得,刚才小苏都夸你唱的好听。”

席玙放下手中玻璃杯的动作微顿,小指抵了下杯底,无声地把杯子搁在台面上。

他不动声色地带出天真又开心的笑脸,“真的吗,哥哥是怎么说的啊?”

丁天天凑了过来,代替丁和婉开口,“我听到了,苏冶哥哥说这首歌很难,高音转低的部分不简单,能唱好很不容易的。”

“啊。”席玙舌尖轻推了下牙齿,“哥哥是这么说的啊。”

丁天天非常正经地点点头,“对呀,苏冶哥哥说这首歌他听过很多遍的。”

听过很多遍。

席玙习惯性抵住尖锐犬齿的舌尖停住,慢慢缩了回去。

这首歌是他退团第三年写的,也是苏冶不告而别的第三年。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苏冶这五年没有关注任何有关他的消息的准备,以苏冶略带些逃避特质的性格,也确实可能会直截了当地避开所有关于旧人的消息不看。

席玙单飞第一年写了很多歌,没日没夜地醉心于工作,上到电影主题曲,下到影视OST,觉得苏冶总有那么一瞬间会听到他的作品。

第二年他变本加厉。

第三年他出了《浅幕》这张专辑。

第四年他逐渐趋于平静。

第五年深冬,苏冶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难说清听到丁天天那句“听过很多遍”时是什么心情,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起了玻璃杯,里面清甜的椰奶已经被喝到只剩层底。

既然有在关注他,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他相信,他那两年的失态,如果苏冶知道,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失态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冶的不告而别仍旧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但刨根问底的冲动越来越激烈,连带着苏冶身体上的问题,还有苏冶突兀的情绪转变。

席玙忽然觉得身体变小也挺好的。

如果他还是席玙,不等他走到苏冶身边,苏冶一定会先一步躲开。

席玙漫无目的地想着,嘴里已经出了声,“...我也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内,苏冶抵着盥洗台,低头冲洗着自己的双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私底下听,和猝不及防听到席玙的歌响起,完全是两个概念。

还有崽崽,和席玙像得过分的崽崽。

苏冶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他回国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过。

心里深处有个声音在大叫,不想录了,他真的快要录不下去了。

苏冶手指微抖地摸向自己棉服口袋里的手机,却先摸到几颗包着玻璃纸的糖果。

和崽崽深夜的那个约定忽然浮现在眼前。

漂亮但神情空泛的小孩,侧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着他,仿佛他是唯一一个能抓住的东西。

崽崽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一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成熟,只有那个夜晚的崽崽让他感觉到一丝透着稚气的偏执。

然后伸出一只小拇指,极其认真地要和他拉钩。

苏冶插进口袋里的小拇指也勾了一下,一颗糖果滚到掌心中,他剥出蓝紫色的硬糖含在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流淌在唇舌间。

“哥哥?”

洗手间门口忽然传来声音。

苏冶下意识扭头,看见心里正想着的那个漂亮幼崽就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他。

漂亮幼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挪开眼神,小心翼翼地把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苏冶的短靴,可可怜怜地轻声开口。

“哥哥...不开心吗,是屿屿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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