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景家在燕园有三处房产,一处是景文的爷爷景茂生,另外两处是他爸和他叔叔住的。燕园住得都是燕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走几步就能看见站岗的保安。

景茂生那栋堪称一个小型庄园,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包揽了一个高尔夫球场和一片绿化极好的小山坡。

景文有点诧异地问:“爷爷在家?”

景国全总算理了他一句:“他犟得很,不肯待在疗养院,只能回来养着,你去看看他吧。”

景文跟着他走进园子,他奶奶正推着景茂生晒太阳,旁边有园丁在浇花锄草,景茂生在轮椅上看喷雾里的彩虹看得津津有味。

景文走过去蹲下道:“爷爷,我回来了。”

景茂生头发花白,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哎,哎。”

景文莫名其妙:“哎什么哎,不是中风好了吗,怎么还要坐轮椅?”

景茂生只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何秋说:“你可算回来了小文,我们去那边聊。”

她把轮椅交给佣人,拉着景文的手把他带到了旁边,景茂生又扭头去看彩虹,景国全在他旁边抽着烟不说话。

景茂生和何秋是老夫少妻,她比景茂生年轻十几岁,看上去精神要好得多。

何秋摸着景文的脸,心疼道:“上个大学都瘦了,既然在燕中上学,那平时没事多回来待几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景文点了点头,问:“爷爷怎么了,中风康复会影响语言系统?”

何秋低垂下眼睛:“他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医生说是脑萎缩加记忆衰退,我没让你爸告诉你,现在他连你爸都不认得了。”

景文倏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景茂生,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已然风烛残年,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景国全顺了顺他的后背,他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人,比划着手试图和他说点什么,却运用不好自己的语言。

景文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快步走过去,不敢相信地蹲下来道:“爷爷,你还记得我吗?是我啊,小文,你想起来没有?”

景茂生指着他念:“小、文……小……文……”

景文马上转向景国全和何秋:“你们看,他记得的,根本就不是老年痴呆啊!我们找最好的脑科医生给他看,一定能好起来的!”

何秋这段时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走过来说:“他不记得,只是在重复你的话而已。老景,你认识他是谁吗?”

她指了指景文,景茂生呆滞两秒,摇头:“不……认识……不……想不起来……”

景文的眼泪顿时刹不住了,闭上嘴沉默了好一会儿,喉咙不断哽咽地望着景茂生。

景国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谁都接受不了,但总是要慢慢接受,年长的亲人终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

景文满眼泪水地抬头,一遍遍不死心地问:“爷爷,你再想想我是谁,小时候你还送我去上学,每次都是你拎书包,我在后面跑着玩,你忘了吗?”

他完全停不下来,一点一点说着小时候的事。

何秋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

到最后,景茂生也有点慌了,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只能一个劲儿摆手,懊恼地说:“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何秋呼出一口气,半晌才回身对他笑:“我们回去吃饭吧,孙子该饿了。”

景茂生不高兴地看着她:“孙子……是谁……你……又是谁……”

何秋笑着推他往里走:“死老头,连我都不记得。等会儿再告诉你我是谁,咱们先吃饭。”

当天景文留在了家里,他跟家庭医生了解清楚了景茂生的病情,这种病得依据病人自身的情况,他现在处于时不时能记起来一些的状态,主要还是接受治疗配合家里人细心照料,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人到了晚年,很多毛病身不由己,不是有钱有权就能彻底解决的,只能尽量延缓衰老。景国全年轻时太过拼命,留下了很多隐藏的后遗症,这些小毛小病爆发起来都不容小觑。

下午,景国全把他叫到书房,景文提出自己想去建筑分部。

景国全顿了顿,问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宁栩的意思?”

景文不高兴地看着他:“爸,你别做这种猜测行不行?当然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喜欢圈里那种应酬场合,也搞不来那些说话的艺术。”

“你以为去分部就不用应酬了?”景国全重重地哼道。

“严谨一点,我说得是‘不喜欢圈里的应酬’。”景文说,“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喝酒我还是擅长的。”

景国全皱眉:“歪理!”

景文一脸坦荡:“反正这是我的底线,你断送了我的事业,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吧。”

景国全气麻了:“你有个屁的事业!嘴皮子这么厉害,不进圈可真是可惜了!”

“爸,你别阴阳怪气。”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景文抱着手臂:“那你算是同意了?我明年就去上班,对了,记得给我开实习证明。”

“出去!”

景文回到房间后,给宁栩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下情况,只暂时没告诉他景国全知道他俩关系的事,想等回去当面跟他说。

宁栩问:“那你晚上不回学校了?”

“嗯,我想留下来多陪陪我爷爷。”

“应该的,你可以请几天假,以后周末也回去看看。”宁栩侧耳听了听,“你哭鼻子了吗,小可怜?”

他似乎被带坏了,也开始瞎称呼。

景文顿时有点尴尬,摸了摸鼻梁:“没有啊,在你心里我是个哭包?动不动就哭……我才不是那种人。”

“哦——那你还挺坚强的。”宁栩边走路边笑着说。

景文闷闷地问:“你在哪儿呢,旁边那么吵。”

“学校西门,离你们那儿挺近的。”宁栩说,清大的西门和燕大毗邻,燕大又距离燕园不远。

景文蹭了蹭电话,权当在蹭他,低声说:“我想你了,老婆。”

“我也有点想你。”宁栩悄悄拦了辆车,“我去看你好不好?”

景文蓦然睁大眼睛:“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有课吗?”

“翘了。”宁栩勾起嘴角,“地址发我。”

景文立刻道:“老婆你太好了!我马上去门口接你,不,我开车去接你吧,反正我有驾照,你在西门等我,一会儿就到。”

宁栩噗地笑了:“我已经上车了,别废话,快把地址发给我。”

景文:“!!!”

他登时原地满血,飞快把地址发过去,连忙跑去大门口等人。

十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宁栩,那一刻景文又快激动哭了。

他很想或牵着或揽着宁栩,却碍于附近有人下不去手,只能不停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