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愠怒(第2/2页)
如今卞翎玉找上门,她难道跪下给门外那人磕头么!
她不知道怎么办,茴香却很熟练,茴香见她发愣不语,以为她被气懵了,到底心疼自己人,忙道:“小姐,你别动怒,茴香这就赶他走。”
师萝衣认命地闭了闭眼:“等等,扶我起来,给他开门吧。”
茴香看向她,有些忧愁地规劝:“小姐,虽说凡间一人犯错,全家连坐,但卞翎玉到底不是仙体,您别尽数把卞清璇做过的事,算在他身上。宗门有规矩,修士不可随意杀害凡人。”
“……”师萝衣觉得一言难尽,唉,茴香好懂年少的自己。
她再一次认识到自己为人处事的失败,叹了口气:“我保证不对他做什么。”
想到什么,她身体抖了抖,心生别扭:“嗯……茴香,你把那个屏风拿过来,挡在这里,先出去吧,我有事和他说。”
挡着,我缓一下。
茴香虽然不太信,但是她仍旧依言照做。
屏风隔绝出两个世界,那扇门也被缓缓打开。茴香一步三回头地走,不太放心。作为一只善良又衷心的精怪,茴香既怕伤重的小姐被少年气病,又怕小姐对他动手闹出人命。
茴香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小姐三个月前,对卞翎玉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那件事,目前为止只有当事人外加一个卞清璇知道。
师萝衣端坐着,她的心情很复杂。
卞翎玉是卞清璇的兄长,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甚至她一直都是厌恶他的。
然而当年的负罪感,却又令她无法对卞翎玉恶语相加。
伴随着轮椅轱辘声,少年在屏风上的身影如画布,渐渐清晰起来。
卞翎玉的容貌在屏风后看不真切,却又与她的模糊记忆重合。
师萝衣隐约记得,自己前世没有见他,还在生气和委屈卫长渊伤自己一事,让茴香把卞翎玉赶走了。
这辈子师萝衣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她暗中审视他,揣测卞翎玉来做什么。
她历来对他没好脸色,卞翎玉对她亦然。何况三月之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师萝衣被卞清璇坑怕了,连带卞翎玉,也敬而远之。若非那件事出于心魔失控。她清醒时绝不可能与卞翎玉多说一句好话,整个明幽山都知道卞清璇爱这个哥哥如命,他们兄妹感情深厚,让她想想都糟心。
纵然全世界都觉得她错了一辈子,可她坚信,她的直觉并未出错,她落到今日下场,与卞清璇脱不了干系。
卞清璇对自己,有一种隐晦的恶意。
她望向屏风后,不知卞翎玉来意,审视着他,他是受卞清璇指使来威胁自己的?
他觉察到自己的心魔了吗?
另一头,卞翎玉推着轮椅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少女故意搬过来的屏风。
昨夜师萝衣一夜未归,山中烛火与火把不灭,弟子们寻了她一夜。
与卞翎玉同院子的外门弟子抱怨道:“做什么去找她?总给人惹麻烦,这更深露重的,外面还冷,不是折腾人吗?”
另一个说:“可不是,师桓道君都醒不过来了,师萝衣一个任性大小姐,谁还在意。”
卞清璇派来照顾卞翎玉的,是一个十岁大的外门弟子,记起卞清璇的吩咐,他连忙把嘴碎的弟子赶走:“去去去,要说走远一点说!”
外门小弟子悄悄去看卞翎玉,见他面无表情,自己心中生出些微忐忑。
后来见卞翎玉什么都没问,小弟子舒了口气。
外院与人间一般冷,雪下到一夜,小弟子进来添炉子,结果见卞翎玉于床边安静坐着,望着窗外漆黑的苍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将明,卞翎玉拿了两样东西要出门。
小弟子心中警觉,连忙问:“公子,你要去哪里?”
卞翎玉看他一眼,小弟子噤声。他嗫嚅着唇,弱弱辩解:“卞师姐说,你身子不好,外面冷,尽量别出门。”
然而大雪中,那个身影推着轮椅渐行渐远。
小弟子追上去,慌张道:“那,那我送你过去。”
“不必,松开。”
小弟子莫名怕他,讪讪松开轮椅,看他自己吃力地消失在雪中。
小弟子跺了跺脚,看那方向就知不好,连忙撒丫子去告诉卞师姐!
卞翎玉来到师萝衣的院子,雪已经浸湿了他整个上身。冷得几乎没了知觉。
来的路上,他就听人说,师萝衣被卫师兄找着了。
卞翎玉捏着手中的东西,垂下黑如鸦羽的长睫,到底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门半晌没开,里面传来屏风搬动的声音。
茴香开门,同情担忧地看他一眼,默然离去。
一扇屏风,隔绝出两个世界。
他冷眼瞧着,屏风那头隐约可见端坐的纤细身影,心头生出浅浅的恨意。
八分对自己,两分对师萝衣。
两人一开始谁也没说话。
诡异气氛中,少女率先受不了这种氛围,终于开口:“找我何事?”
她的嗓音微哑,平时如玉盘落珠,今日声线却低迷了不少。但是不难让人听出话语中的警惕与试探。
卞翎玉闭了闭眼,把前日她送来的两件东西掷于地,冷声道:“你羞辱人,就这点伎俩?”
语罢,一把如意锁,与一株百年血灵芝,被扔在了屏风前的地面。
“斗不过卞清璇,是你没用。你们要如何,与我无干。但再用这种手段招我,你我之间,先死一个。”
他语调平静,却带着浅淡的残冷之意。
如他之心,如他从未对师萝衣抱过期待。
锁落清脆,并着少年残忍冷语,师萝衣微微睁大眼睛。
她活到这么大,也少听见有人直接告诉她,再敢惹他,他们两个先死一个再说。
她又记起那日,对着卞清璇,他也是该让滚就滚。
还连带让她俩一起滚。
“说话!”
师萝衣习惯了应对茶里茶气,不适应这般冷语,干巴巴应他:“哦……嗯。”
师萝衣垂眸,看着摔在地上的如意锁,还有几乎快要被人捏碎的血灵芝,那种微妙的头皮发麻感又来了。
她此时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卞翎玉这么烈的性子,三个月前,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的!她又怎么成功的?
卞翎玉当时没抵死也要杀了她,是不是已经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