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三)(第2/2页)

沈如晚坐在桌边,几乎要把那块糖糕揉烂。

在临邬城退隐了十年的沈如晚尚且不忍回首,退隐前的沈如晚又怎么去面对?

“七,七姐……”她躺在病榻上,磕磕绊绊地问。

宁听澜似乎不怎么意外她的提问,“你说的是你的族姐沈晴谙吧?她也死了。应该就是她把你带进禁地的吧?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千万不要为她的事感到愧疚不安。”

沈如晚那时恍惚地靠在绵软的靠枕上,只觉自己的脊骨也无力得仿佛支撑不住。

“我、她是我……”她半天也说不出那个字。

“你不要为此自责,她也想杀你,当时杀阵不都已经催动了吗?”宁听澜安慰她,“她对你没有留情,你不应当为此内疚。”

沈如晚只觉恍惚。

她怔怔地坐着,忘了面前坐着的是蓬山掌教,最日理万机的人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恍惚。

“沈家的事影响极恶劣,考量之下,宗门暂时不打算公布药人的事,但宗门会为你作保,证明你是事出有因。”宁听澜坐在她病榻边,神色温和,“修仙界之大,利欲熏心、丧心病狂之辈如过江之鲫,少了沈家,还有更多。你有想过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从此,本该一生莳花弄草的法修沈如晚握紧赫赫有名的神剑碎婴,奉掌教宁听澜之命,惩奸除恶,成为蓬山对内对外最冷硬无情的那把剑。

沈如晚坐在小楼中,紧紧攥着那块已经冷掉的糖糕,神色冷凝,低声喃喃,“七夜白。”

她曾找寻过七夜白的踪迹和来历,想搞清楚沈家到底是从哪得到这种又邪性又奇迹的灵植,可惜信息太少,几番折腾,每每以为摸到头绪,最终却又一无所获,七夜白像是在世间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被她遇见过。

曲不询是从哪里知道这种花的?

他问起七夜白,又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沈如晚面色沉冷如水。

她静静地坐在桌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日光从半开的窗口斜斜地照进来,从桌边一路倾移到床边。

她一坐便是一下午,再抬头,竟已暮色四合。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幽黑的夜色。

半晌,忽而冷笑,不知是同谁说,“我早就退隐了,蓬山和修仙界如何,同我又有什么关系?纵是整个神州都成了七夜白的花田,也轮不到我头上。”

她说着,一转身,和衣便卧。

躺在床上,合上眼欲眠。

夜静无声。

到夜阑,辗转反侧,滴漏声寒,静谧夜色里,只听见一声声枕函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