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五)(第2/4页)

曲不询无言。

“可我若不告诉你,以后你和我在一起,总是如鲠在喉,何必?”他淡淡地说,“不如我现在告诉了你,咱们就算反目成仇,也能直接纠缠到死。”

反目成仇,纠缠到死。

沈如晚忽而不说话。

她想过曲不询隐瞒的真相会是怎样让人不堪面对,可也没想过要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这么严重?”她轻声问。

曲不询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他沉默了许久,耸了耸肩,没说话。

沈如晚深深凝视着他。

她又想起她第一次见曲不询,隔着幽窗长街无言对望,那时她有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把他当一回事,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醒来也平静安心?

应当是没有的。

就像她想不到沈晴谙会带她去沈家禁地,想不到长孙寒会死在她剑下,想不到她没有实现年少时的任何一个心愿,活成从前不敢相认的模样。

世事谁能预料?

“问你一个问题。”她忽然说,“你觉得我心狠吗?”

曲不询微怔,没料到她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觉得,”他沉吟了片刻,静静地望着她,“一个本没有选择的人没必要问别人这样的问题。”

沈如晚忽而笑了。

自重逢后的第一面起,曲不询从未见过她如此舒展眉眼,一扫沉郁,盎然飞扬,像久久蒙尘的宝珠终于拂去尘埃,绽然生辉。

她朝他走近,站在曲不询面前,语气古怪的平静,“你想说随时都能说,等到现在还不开口,其实你也很犹豫吧?”

曲不询无言。

沈如晚看了他一会儿。

她忽而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让他微微低下头来和她对视。

“你相信我还能拿起剑吗?”她问得很认真。

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曲不询神色晦暗。

他幽黑眼瞳紧紧盯着她清亮如水的眼波,“对于这一点,我比谁都深信不疑。”

“好。”沈如晚答得干脆,冰锋冷刃,平静下杀机腾腾,“如果你是我的仇人,我会立刻杀了你。”

曲不询深深凝视她,像是把她眉眼的每一弧度都描摹镌刻在心里,忽而洒然一笑。

“好。”他波澜不惊地说。

他深吸一口气,欲张口,却不料沈如晚蓦然一抬手,捂在他唇边,把他堵得严严实实,所有言语都封缄。

“我还没说完呢。”她向前倾来一点,几乎靠在他肩头,发丝有情般垂了一两丝,痒痒的钻进他脖颈,她凑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冰冷冷的,可不知怎么的竟若有似无的像是冰冷的诱引,“你一直在说,第一次见我在想什么,可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又在想什么?”

曲不询凝伫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喉结很慢很慢地滚动了一下,微微偏头,目光幽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留给他视线里的那半边肤光胜雪的昳丽脸颊。

沈如晚捂在他唇边的手也慢慢松开了,从他眉眼描摹到唇,指尖微微用力,一遍又一遍地抚过曲不询的唇。

“我在想我师兄。”她轻声说,“我喜欢我师兄。”

曲不询呼吸一顿,几乎就是一瞬便抬起手,强硬地把她圈在怀里,牢牢攥住她的手,神色也沉冷下去,神色漠然,指节一点点用力,幽邃眼瞳下是冰冷的偏执。

“是吗?”他声音很沉很沉,“我很像他?”

沈如晚笑了起来。

“不像。”她一点不犹豫地说,“没有人能和他比。”

“那我算什么?”曲不询声音冷凝。

沈如晚想了一会儿。

“你也知道的,”她说,毫无歉意,轻飘飘的,“消遣。”

消遣。

从前她也说是消遣,你来我往的斗嘴,于是他说他愿做她的消遣。

可真要是消遣,谁又甘心?

搭上年少心动一见钟情,搭上穿心的一剑,搭上半生恨意难消,他孤注一掷,最终换来一句消遣。

曲不询握在她手腕上的五指用力收紧,几乎像是一把冰冷坚硬的锁。

“沈如晚,”他一字一顿,发狠一般的恨意,“你可真会糟践人。”

沈如晚出神地凝望他沉怒的眉眼。

“可我想得到你。”她像是浑然不觉这话究竟有多露骨暗示,又会引起别人何等贪欲,她只是静静地、专注地望着他,清亮眼瞳里只剩下纯然而直白的光彩,几乎摄魂夺魄,让人只望见一眼便深深陷落,越陷越深,她轻声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得到你。”

所以若有似无地留意他、有意无意和他说话、半真半假地发脾气,全是漫不经心的诱引。

可真的奏效,她也意外不已。

“你也想要我,这我也知道。”她眉眼间溢出一点轻嘲,“你装得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一开始对我针锋相对,后来又落拓洒然小意殷勤,可从一眼起,你就没打算放手。”

曲不询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从前他望着她的眼神总是点到即止,再怎么意乱情迷也总有克制,可现在都一点点擦去,冰冷目光里是直白强硬的占有和欲望。

沈如晚几乎是散漫地轻笑了一下。

“你根本不用我撩拨。”她低声说。

她捧着他的脸颊,仰起头吻了他。

曲不询的手抚过她背脊,将她用力扣在怀里,理智冰消瓦解,被掩盖的贪欲恣意滋长、一寸一寸地越过克制和礼数的边缘,任狂悖的欲念和贪婪将他吞噬。

“你不会后悔吧?”他低声笑了一下,凉凉的,指尖一寸寸攀过本不该去往的方向,带起掌下一片细腻的轻轻颤栗,又被他用力锁住,慢条斯理地细吻她耳垂,他没等她回答,勾了一下唇角,漠然又愉悦,“那也晚了。”

沈如晚搂着他的脖颈,微微颤抖着,手却忽而又捧住他面颊,强硬地把他的脸扭过来,像是猎手审视她的猎物一般,细细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除了曲不询肆意放纵的手带起一点痛楚又欢愉的波澜外,她只是微微蹙着眉,凝视他。

曲不询一把扣住她后颈,深深吻她。

沈如晚搂紧他,把这吻推升到呼吸尽头。

“明天再后悔。”她轻声说,忽而笑了一下,“或者后天。”

曲不询也笑了。

“行,”他说,“那就后天。”

今天和明天,都很绵长。

沈如晚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是妖。

什么神清骨冷、道骨仙风都像轻曼的锦帛,轻飘飘的碎裂,谁在乎?

走进这座院子的第一天,她和他用每一寸肌肤丈量过每一个角落,连后院的花架也读懂他们激烈的脉搏心跳。

最难自禁的时刻她也紧紧咬着唇,没有一点声音。

可他强硬地撬开她唇齿,把她的克制和余音都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