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拂面(第2/2页)
烛光把她的轮廓晕得模模糊糊的,对谢执来说,不管是四年前的小姑娘,还是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的人,其实从来没变过。
他看着她,到底是放弃了:“我也没法不领你的情啊……”
***
刚入了夏,戌时一更时还没黑透,这会儿要回去了才堪堪黑下。
范大人没和他们一道,成二也被打发走了,就剩下季念和谢执两个人。
季念余光看了眼身边的人,想起早上范曦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个不受宠的,所以她有比旁人更强的自尊心,也有比旁人更多的顾虑。
谢执生来就是比常人卓著的,他如同一尘不染的清风,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放在心上,可是她不是,她没办法不去考虑一桩事到底该如何做才是能让大家都好的,没办法什么都不顾及。
可是这个人是谢执啊。
在他面前的时候,季念总有一种错觉,她可以任性,至少在他面前,多小的事情都是可以任性的。
谢执把她头上的树杈往上拨了下:“在分什么心?”
“我在想,你方才说我怎么不和你说碰到了范曦,”季念歪了个头,“应该和你怎么说呢,问她怎么叫你谢哥哥?”
她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软的,她如此说,谢执愣了下,微微挑眉:“令令,你在吃味吗?”
季念道:“没有,我哪里管得着人家姑娘。”
有些得寸进尺,谢执问:“为什么不管?”
季念反问:“我怎么能管?”
谢执突然就笑了:“你可以管。”
刚入夏的晚风带着热气,突然和很久以前的晚春重合了起来,季念看着他,抖着肩头也笑入了他眼中。
两人就这么慢慢地晃悠回了府衙的住处。
到了后季念没马上回去,指着回屋路上的石凳:“我想坐那儿喝一点。”
谢执侧头:“不是说不吃味?还是心情不畅?”
季念笑出声:“我想吃酒就一定是吃味?我就是看了一天账本累了,想在这儿偷个闲。”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你别陪我,你陪着我我总惦记着你在我面前,喝不好了。”
谢执知道她是想赶自己回去休息,也知道她那点小小的酒瘾,没打算拦她,只说一会儿让成二来送她回去。
季念:“我不会喝醉的。”
“我知道,”谢执走前对她说道,“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喝醉了也没关系。”
……
到了这个时辰,季念才是真的一个人了。
她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支在小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月亮圆得很,每当此时,季念都觉得是最适合一个人饮酒的,只可惜,没坐下多久,对面又坐了一个人。
她看了眼突然到来的范慎,叹了口气:“三公子不是回自家佛堂面壁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想着来找我?”
范慎没答她,反问:“听说今日曦儿去找你了。”
季念瞥他一眼:“对,说我银钱多,就该捐给你们益滁。”
季念虽然不擅长像苏翘那样与人来往交道,但看人却是准的,她知道范慎这人迂腐,但却不是没有脑子的。
果然她刚说完,范慎面色有点不上不下,对她拱手道:“我为曦儿的口不择言向季掌柜道歉,季掌柜愿拿出三千两支援,这一点范慎报以敬意。”
口不择言的为另一个口不择言的道歉,季念听着也好笑,没答话。
范慎有点尴尬:“季掌柜看来是对我很不满。”
季念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三公子清早说了那些话,我是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对三公子不喜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至此,范慎的脸色又难看了点,道:“我是不会为我早上的话道歉的。”
他是听到范曦的抱怨才偷跑出来的,人都到了,他索性把话说透了:“还有曦儿说的什么身份地位,她只是对谢大学士有意才说得难听了些。”
季念没心思理他,喝了口酒。
范慎似乎看不惯她喝酒,皱皱眉站起身:“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季掌柜如果今夜是因为此事才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话,那倒也不必。”
“一码归一码,”他继续道,“我虽然反对你们走那么近,也不喜欢谢大学士,但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因为你带不带丫鬟而有什么想法的人。”
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季念望着那晶莹的液体在杯中打着漩儿,不知在想什么。就在范慎走前,她突然放下酒杯:“范三公子是不是会错意了?”
范慎一愣,回身:“什么?”
“我知道他不会,我——”季念指了指自己,“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