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2/3页)

这个时代,食盐交易被官府垄断,再加上煮盐不易,因此价格奇高,百姓很难买得起。价钱最高的年份一斤盐就能换百斤粮食,就算行情不好的时候,一斤盐也顶得过二十斤米粮了。

这么一把盐,对贫寒人家来说比金子还要珍贵。

楚溪客并不知道,在上一世的历史中,“晒盐法”是明朝时候才出现的。用这种方法制盐,省下的木材和时间足够把一片沙漠治理成绿洲了。

更何况,他提供的不只是晒盐法,还有粗盐提纯的工艺,这无疑是跨越式的宝贵技术。

此刻,楚溪客根本无法想象,那张布满狗爬字和黑团团的《晒盐流程图》将会为平川军、为漠北的百姓、为这个时代带来怎样改天换地的变化。

贺兰康可算有了炫耀的资本。

他把斥候营的海东青悉数派出去,给前不久才拒绝卖给他盐的节度使们一人写了一封信,信上拽到家地只写了三个字——

“自己看!”

然后是一个粗长的箭头,指向海东青的脚爪,那里绑着一个小小的布袋,袋里抠门地装了半两盐。

虽然只有少少的一撮,却足足惊掉了八个藩王、十个节度使的下巴。紧接着,雪片般的书信一封接一封送入平川。

贺兰康都不带看的,全都折成小青蛙给桑桑玩了。

各地节度使都疯了,前脚刚在议事厅断言八成有诈,转头就派了信使探访平川,还拉着一车车的礼物。

贺兰康就像个矜持的小媳妇,再三推拒好几趟,才抠抠搜搜地同意每年供给对方十车粗盐并两车精盐,但有一个条件——

不久之后,朝廷讨论是否同意平川转为羁縻州时,他们要投支持票。

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好这件事。

今上坚信,各路节度使不可能任由贺兰康一家独大;各路节度使私下里串通好了,一旦朝廷出兵,他们就浑水摸鱼,瓜分平川军;就连贺兰康和姜纾私下里都做好了准备,打一场硬仗。

谁都没想到,楚溪客会突然找到盐湖,还一口气找了两个。

更让人吐血的是,平川军制出来的盐那么细、那么白,少少几粒就足够入味,还没有任何杂质!

他们看中的不是那两车细盐,而是这背后的巨大利润。

于是,各路节度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争先恐后地给贺兰康回信——

“好哒!都听您的!”

“咱们这边一直是平川军最忠实的盟友呢!”

“贺兰大将军莫不是忘了,老夫麾下的两个副将就出自贺兰氏的新兵营哦!”

贺兰康笑眯眯地折成小青蛙,咻的一下,丢进了桑桑的“养蛙盆”。

七月初一大朝会。

贺兰康正式上书,请求将南起灵州、北至狼山、西达巴彦乌拉山、东至盐州边界的广大区域划为平川军驻地,设立羁縻州,加封平川王。

今上听完内监宣读,表情还算平静,因为他在等着各路节度使跳出来反对。

意外的是,满朝文武安静如鸡。

今上的表情绷不住了,你们不是最能跳脚吗?平时里无论说什么不是这个反对,就是那个反对,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一个人反对了?

最后,还是前不久才“病愈”的礼部尚书站出来,慷慨激昂地把贺兰康骂了一顿。

今上的嘴角稍稍上扬,这才对嘛!

紧接着,就听礼部尚书话音一转:“虽然贺兰康此人狼子野心,好在平川军众将士忠心耿耿。然则每年军费开支巨大,倒不如设立羁縻州,让他们自给自足。”

今上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再次气吐血。

然而没有用,朝堂上至少一半是旧臣,早就和姜纾达成了默契,另外一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贺兰康威胁或收买了,所有人的口风出奇的一致——

设羁縻州,封平川王,不同意不是大昭人!

今上是被内监搀扶着走下龙椅的。

回到内殿,他就收到了贺兰康飞鹰传书的“大礼包”,一份印着玉玺的“清君侧”诏令,威胁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

这下,今上是真吐血了。

擦干净嘴,还要颤抖着嘴唇下诏令。

有那么一瞬间,今上突然开始怀疑,当年他当真造反成功了吗?屁股底下的这个龙椅是真实存在的吗?满朝文武该不会只是在陪他演戏吧?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先帝的影子,就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即便对方久病不愈、苍白羸弱,周身的光芒却刺得今上惶恐后退,不敢直视。

***

八月十五,平川城。

鼓点阵阵,号角悠长,汉白玉石阶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穿着繁复朝服的姜纾与贺兰康一左一右站在大殿前,身后站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孔,皆是平川城的文武栋梁。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他们的王驾临。

楚溪客穿着亲王朝服,戴着先帝当年册封太子时戴过的冠冕,由钟离东曦和楚云和陪伴着,从内殿缓步而来,出现在世人面前。

十万平川军,有的站在城内,有的戍守在城外,号角响起的那一刻,众人不约而同地面向王城的方向,齐声高呼——

“平川王威武!”

福伯躬身站在楚溪客身后,笑眯眯地提醒:“殿下,说点什么吧,将士和百姓都等着您训话呢!”

说、说什么呀?

这么重要的事不应该提前演练吗?

可是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啊,阿爹也没有说还要训话……

姜纾觉察出不对,扭头看向贺兰康。

贺兰康心虚地看天看地,现在跪着搓衣板承认他一时忙乱,忘了跟臭小子对流程了阿纾会罚他睡书房吗?

号角声停了,数万人都在殷切地等待着。

楚溪客紧张得直冒汗,习惯性地去拉身边人的衣袖,却被繁重的朝服挡住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借着宽袍广袖的遮挡,悄悄握住楚溪客的手。

楚溪客不用扭头就知道,是钟离东曦,他的“王妃”。

“别怕。”钟离东曦轻声安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高度紧张下,楚溪客大脑一片空白,只记起一句高中时背过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话一出口,百官的神色都不对了,细究的话,大概可以称之为“狂热”。

就连钟离东曦都难掩震撼,握着他的手不由一紧。

楚溪客被他捏疼了,这才稍稍清醒过来,连忙把话往回拾:“这些……都太大了,我不一定能做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楚云和。

楚溪客小心眼地挪动脚后跟,暗搓搓踩了他一下,打闹之间,心情倒是平复下来,语气也变得笃定。

“所以,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三年之内,让平川城的每一位将士、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