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页)

葭音不明白,为什么二姐姐总是对她有敌意。

现下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对方话语虽不悦,但林夫人的身份却还是在的,棠梨馆不敢怠慢,百灵呈上了药,又福身过来给葭音倒茶。

大冬天的,喝上一口热茶,人这身子才终于好受了些。

二姐姐也轻呷了一口茶,等着她说明来意。

“今年开春,棠梨馆是不是还要像先前一样,在京中举办春魁宴会?”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且先回答我,是与不是?”

雕花椅上的女人握紧了茶杯,心想着馆主的话,瓮声道:“是。”

棠梨馆分为飞雪湘和西洲楼。

飞雪湘大多是给皇家、官老爷们唱戏的,里面大多是心高气傲、模样端庄大气的伶人,所唱的也都是阳春白雪之曲。

相比起来,西洲楼没有那般曲高和寡,每三年,都要在举办春魁宴,面对的也是京城百姓。

在宴会上,由百姓评选出这三年的头魁。

“怎么,”二姐姐轻瞥了葭音一眼,揶揄道,“林二夫人也想参加这春魁宴啊?”

本是随口一说,却未曾想,对方认真地点头:“正是。”

堂上之人一皱眉。

“真是稀奇,先前你在棠梨馆时,都未曾见你报名过春魁宴,如今你已经不是我们棠梨馆的人了,你这千金之躯,我们怎么使唤得起。”

葭音也笑:“我如今也不是什么林家二夫人了,算不得千金之躯。”

“哼。”

闻言,对方冷冷嗤笑,“这怎么敢呐,谁不知道,那林家三公子把你当个宝贝似的捧着,前些天还邀请皇城各贵胄给你办了个什么洗尘宴会。啧啧啧,在宴会上把你维护的,还还你了一个自由身。葭音啊葭音,这些年离开了棠梨馆,你可没少自在快活啊。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与那林三郎——”

“请您慎言!”

二姐姐话音刚落,堂下之人兀地蹙紧了眉头,径直将她的话打断。

堂外忽然响起欢喜之声。

“馆主回馆了!恭迎馆主!”

听见这传报声,即便身体虚弱,二姐姐依旧撑着桌把子支起摇摇晃晃的身子。

男人披着件玄色大氅,腰束宝玉绦带,走入中堂。

屋内燃着暖炉,雾涔涔的香气自炉子里面飘逸出来,青烟徐徐升腾。

二姐姐在百灵的搀扶下走下堂,朝沈星颂袅袅一福,“馆主,您回来了。”

“嗯,”

沈星颂浅浅应一声,目光落在葭音身上,并不意外她的造访。

“方才在殿外似乎听到争执声,怎么,遇见什么事情了?”

二姐姐给他让开座,男人缓步,于堂上坐下。

不等葭音开口,她就赔着笑,道:“哪有什么争执,不过是与葭音妹妹许久未见,思念得紧,日常唠唠嗑儿罢了。葭音妹妹说想参加三月的春魁宴,我听了就笑。”

“春魁宴?”

“是啊,妹妹贵为林家夫人,怎可再做台面儿上抛头露面的事。”

沈星颂虽在听着二姐姐说话,可眼睛却望向葭音。

“行了,”他对前者道,“你先退下罢。”

二姐姐只好点点头,福身作礼告退。

他又对周围人道:“你们也都退下罢。”

一时间,偌大的前堂只剩下葭音与沈星颂二人。

葭音知晓,对方想要问什么。

屋内暖云缭绕,沈星颂解下玄色氅衣,露出里头那件月华色直裰。腰间的玉佩随着衣裳撩动叮叮当作响,男子又于椅子上坐下来。

“为何要参加春魁宴?”

葭音不答反问,“为何要带镜容入宫?”

对方怔了一怔。

“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阿音,如今朝中动荡,皇后娘娘她……很危险。”

“可他是佛子,佛子不得干涉朝堂之事,若是你们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

她不禁回想起林府廊檐下,镜容同林三郎说过的话。

“若能告捷归来,便脱下袈裟,迎娶心爱之人。若是去而不返,劳烦林三公子,将此串佛珠葬于梵安寺后山。”

若生,便归入红尘。

若死,这一颗心一具尸首,尽数归于佛门。

葭音的心隐隐作痛。

沈星颂也抬起眼来望向她。

在这么一瞬间,男子眼中忽然涌上许多情绪,有惊讶,有局促,更多的是疑虑闪过之后,对她的探寻。

沈星颂问:“阿音,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与镜容法师……”

忽然,他一噤声。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这算是……默认么?

他的心一坠,忍不住捏了捏手边的如意流苏穗子,手指微微发冷。

缓和了阵,沈星颂道:“是,昨日一早,我便让他以做法之名义进宫,协同皇后娘娘与小殿下。镜容法师去了金御殿,支开了何氏眼线,探了探皇上的脉象。”

说到这儿,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望向窗纱。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

“皇上体内,有慢性毒药。”

葭音一骇。

她咬了咬下唇,心想着下毒之人是如何的胆大而恶毒,忍不住追问:

“何氏?”

“嗯。”

沈馆主点头。

“皇上的意识不太清醒了,皇帝醒不过来,立储之事也不能定夺。皇上定是想立小殿下为储君,何氏他们是想在诏书出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弑君。”

说罢,他又遗憾道:“不过眼下没有实证证明那毒就是何氏下的,他们将那脏东西销毁得极为干净,几乎是天衣无缝了。我们若此时说出来,反而会被她反咬一口。故此,镜容法师替皇上施了针,又留下一剂缓解毒素的方子。”

“那你们,现下要怎么办?”

其实葭音很想问,镜容现下要怎么办。

镜容在乎的是天下,是道义,而她很自私,只在乎那一个人。

葭音所有的道义感,都是因他而来。

为了镜容,在他闭关的那三年,她修习医术,悬壶济世。

只是为了填补他这三年的空白,替他在佛祖面前,行一份份善事。

日后,也好让佛祖神灵宽恕二人先前犯下的过错。

为了镜容,她一个胆小怕死之人,也能背上行囊与那一腔孤勇,穿越茂密的、不见天光的丛林。

来到瘟疫肆虐的泉村,与他一起治病救人。

她原本是不信佛祖,不信神灵。

而现在——

她一双乌眸,定定地望向沈星颂。

见他不答,葭音便替他道:

“你们想要战胜何氏,无非就要先拿到三样东西:皇诏,民心,兵权。”

“皇诏需得圣上醒来再论;至于民心,有皇诏在,民心所归也不是什么难事,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圣上没有醒来拟得诏书,你们还有梵安寺大名鼎鼎的镜容圣僧,他是道义,亦可以帮你们取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