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5页)

“好吃吗?”他问。

“嗯……挺甜的。”贝尔纳黛特说着,又想起来刚才那颗草莓本来是给他的,于是又伸手去碗里拿出一颗递过去。

他依旧自然无比地低头用嘴去接,卷住草莓的舌尖无意间擦过她还沾着水珠的手指。

“对不起。”彼得真心实意地道歉,然后亲了亲她刚才被不小心舔到的地方,棕眼睛明亮又无辜。

贝尔纳黛特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被舔了一下,或者电了一下,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料理台上还摆着一堆等着她处理的食材,责任的召唤让她勉强回过神,开始将对方朝外推:“可以了,你不用在这里……帮忙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做好,或者你帮我调下暖气温度就行。”

再这样下去,就算晚餐时间到了,她都不一定能做出道完整的菜。

然而在被赶走以后没多久,彼得调完空调温度又绕回来,习惯性坐在一旁料理台空闲着的地方,手里拿着瓶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目光则始终黏在贝尔纳黛特的侧脸上。

就算偶尔装装样子看别的东西,也总是挪开不到五秒钟又转回头。

按理来说,贝尔纳黛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对别人视线很敏感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忽略不了旁边少年的存在,反而总是被他带着走神。

于是,她试着给对方找点事情做:“你要不要看点别的?电影或者游戏什么的,一些你很喜欢的东西?”

彼得眨眨眼,眼神纯净认真如一头懵懂的小鹿:“我现在就是啊。”

“……”不是指这种喜欢。

贝尔纳黛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不了口残忍勒令他转过身去。

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在修道院里只想一心苦修的教徒。而彼得就是那种终日徘徊在教堂外,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走出圣殿放弃修行,从此享乐人间的邪恶妖精。

好不容易将半处理好的腌制鸡肉,以及布丁和其他做好的东西放进冰箱,他们终于赶在三点半前出了门。

干洗店和五金店的距离并不远,彼得买好东西出来的时候,贝尔纳黛特还在排队等着取衣服。冬天来临以后,干洗店的生意明显变好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旁边一家专卖手工饰品的小店已经提前半个月就挂出了情人节的折扣活动,橱窗里摆着也是一对设计精巧的情侣项链。

还在他盯着一旁广告牌上的“情人节”两个单词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贝尔纳黛特叫他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她走过来,看到那对橱窗里的项链。银色密纹的乌洛波洛斯造型,是一对象征永恒的衔尾之蛇。别出心裁的线条设计让上面的坠饰看起来,还有点像两个扣在一起的莫比乌斯环。

这样特殊的图案,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被暗核带回十六年前的经历,一时有些发呆。

这时,店主从大门里走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橱窗前的两个年轻人:“是来选情人节礼物的吗?我们现在有打折优惠哦。”

情人节?

贝尔纳黛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广告牌,不由得呆愣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并没有。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看到这条项链很漂亮。”

“哦,原来不是情侣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店主友善地笑下。

虽然是充满歉意的话语,被对方用一种短促轻巧的不知情态度说出来。可那其中的否定意味却仍旧尖锐得像是刺中了自己最在乎的某样东西,并轻易在彼得心里搅动出强烈的沉涩感与不悦情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什么,贝尔纳黛特已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走吧。”

她没反驳店主的话,只态度平静地让他一起离开。

老实说,这样的反应其实是意料之中。因为从小到大,贝尔纳黛特都不是多话的人,总是不喜欢更不习惯和别人多解释什么,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估计是不再会见面的陌生人。

她和彼得之间的配合无间更多靠的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以及对对方想法和行为的绝对了解。言语对他们而言有时是多余的,一个眼神已经足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但那都是在其他事情上。

一旦涉及到有关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这个问题,彼得就有点不够确定她的想法。

因为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发生了就接受,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稳冷静的态度,对他的所有行为都予以包容,却又从不主动提到对这段关系的定义和看法。甚至在遇到类似的询问——比如刚才,她也只会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不否认也不肯定。

典型的贝尔纳黛特·瑞恩式默认处理方式,和小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对他起不到像过去那样的安慰作用,反而让他有种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直刺挠在心头的极端不舒适感,得不到有效安抚的情绪一直在焦躁地冒动着。

面前是车辆穿行不休的十字路口,嘈杂人声和刺耳的汽笛声交杂在一起。

贝尔纳黛特望着街道对面已经刚刚变红的交通灯,忽然听到彼得似乎是很疲惫地叹气出声,沉重到充满难以想象的压抑感。

她转过头,看到彼得正皱起眉尖虚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紧绷,脸色看上去有些糟糕,似乎是心情很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

贝尔纳黛特有些担心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对方先拉住手。她很顺从地学着对方的样子,主动和他扣握在一起,拇指轻轻磨蹭着他手腕内侧的肌肤,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发现他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她又踮起脚,凑近彼得耳边问:“你怎么了?”

纽约冬日的云层是其他季节所没有的厚重绵密,时不时就会将好不容易探出头的阳光遮拦得干干净净。他们站在人群末端,贝尔纳黛特听不见他影子的声音。

彼得低头看着她,冰绿色的眼睛像是翡翠做成的镜子,清晰映出他的神情,让他意识到是自己不知不觉间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很快整理好表面情绪,只笑着朝她摇摇头:“没什么。”

“只不过?”贝尔纳黛特替他接下去,并不真的认为他说了实话。

彼得沉默一会儿,眼神里有点犹豫,却又最终在对方同样安静的注视中叹息着投降:“好吧,我就是很想抱抱你。”

贝尔纳黛特茫然地呆住几秒,完全没想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我知道这很怪是吧?尤其是在大街上人这么多的时候。”他边说边将下半张脸都朝围巾里藏进去,宽厚的条纹织物将他的声音过滤得有些模糊。

这种又善解人意地说着可以不用,又掩饰不住失落的样子,和年幼时每一次主动远离自己渴望的新玩具,跟着本杰明乖巧说“我不用”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