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认命(第2/3页)
待人和车一道消失在路口,俞锐揣着兜,这才开口叫了声:“翌哥。”
顾翌安说:“走回去可以吗,正好散散步。”
“好。”俞锐点头应下。
原本十点不算晚,但八月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以往热闹的大学城在这个点,像是瞬间被按下静音键。
从西苑一路出来,明显能够感觉到,小吃摊和小餐馆基本算是歇业了一大半。
穿过北门进到医大,俞锐刻意避开情人坡那条路,绕着远路带顾翌安走去了沿湖主干道。
夏夜的蚊虫很恼人,俞锐衬衣袖子挽至臂弯,没走几步便被叮出好几个包。
以前就是这样,哪怕顾翌安也是短袖,蚊子也只叮俞锐,不叮顾翌安。
顾翌安于是换到另一边,试图让他远离沿湖的林荫,避着点蚊子,靠着路中央走。
俞锐时不时便对着空气挥两下胳膊,注意力都被蚊子拽走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蓦地,顾翌安突然问:“还住在杏林苑么?”
“啪”一声,俞锐打蚊子的动作瞬间扑空,他收回手蹭了蹭鼻子,低声应了句:“嗯。”
“住这边上班不方便吧,为什么不搬?”顾翌安接着又问。
俞锐将手揣回裤兜,笑了声,含糊说:“住习惯了,而且林哥这么多年也没说涨我房租,我要还搬走,倒显得挺不够意思的。”
杏林苑是大学时候,顾翌安和俞锐一起租下的,房东是医大一位学长。
因为毕业后定居国外,但又不想将房子卖了,对方当时便提出要租可以,但必须得长租二十年,中途还不能退租解约。
这样的条件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些苛刻,但对于顾翌安和俞锐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那套房子的露台正对医大图书馆,每天早上起来,门窗一开,入眼就是杏林长荫。
不仅如此,林间鸟鸣和校园上课铃响的声音,即使阖上门窗都清晰可闻,以前读书那会儿,他们甚至连闹钟都不用上,每天早晨都能被准点叫醒。
抛开别的不谈,单就这一点,住在杏林苑也是极其舒适惬意的。
可杏林苑对于他俩的意义,又何止于此,俞锐不过是捡了一个最能出口的理由罢了。
顾翌安如何能不明白,可他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戳穿对方。
夜深以后,南湖便显得过分安静,微风吹动着枝叶,视线沿着长路过去,路灯落下的树影,窸窸窣窣,摇摇晃晃。
前面走来一对小情侣,男生推着自行车,女生面向对方倒退着走路,边走边双手不停地来回比划,像是在讲什么趣事,说着说着就捂着肚子笑起来。
那笑声过于清脆响亮,很难让人忽略。正好聊天的话题中断,俞锐便抬起眼看去。
只一眼,俞锐便怔了怔,揣在裤兜里的手都跟着握起来。
这样普普通通的场景,无意中牵动了俞锐某根神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脑海里迅速闪过某段场景。
同样地,也是大学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黄昏落幕,橘黄色的暖阳透过林荫洒向球场,下课的人潮从教学楼开始蔓延,自行车清脆的铃铛此起彼伏从身旁呼啸而过。
他和顾翌安跻身其中,顾翌安推着自行车,而他单肩挂着书包双手揣兜悠闲地走着。
从教学楼到食堂,短短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说到兴头上,他便转身逆行,单手扶着顾翌安的胳膊,然后乐个不停。
顾翌安总是轻扬起唇角,笑意很浅,笑容却无比温柔。
看向他的眼里,像是缀着点点夕阳,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时刻注意着他身后,满是无奈又无限纵容地低声提醒他——“小心看路”。
而今画面重叠,就在女生差点撞上他的时候,顾翌安眼疾手快把他拉到身边,再次脱口一句:“小心看路。”
俞锐怔愣着,视线落在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眼睛不自觉眨了眨。
就这一瞬间,俞锐恍然像是经历了一场时空穿梭,霎时间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等那两人道歉完,人都走出老远,顾翌安松开手,原本贴在胳膊上灼热起来的温度被夜风瞬间吹散,冷得他一激灵。
俞锐这才轻笑一声,渐渐回神。
这一刻,他们站在路灯下都没动,顾翌安看着他,莫名再次叫了他一声:“俞锐。”
即使面对面,身高上依然相差了五公分,俞锐抬起眼皮,视线往上看。
朦胧的夜色下,顾翌安嘴唇轻微地抿起又松开,神色有点冷,像是带着欲言又止,又像是透着隐忍和不悦。
对视半晌,顾翌安却始终没再出声。
最后是俞锐扛不住这样的眼神,也受不了顾翌安这样的表情,心里渐渐揪紧,跟着便慌乱地侧开视线。
“翌哥。”开口的声音带着点哑意。
“嗯。”顾翌安应得很快,应完又接着说,“是有什么话想说,还是有什么话想问吗?”
俞锐微愣片刻。
气氛过于诡异,以至于俞锐下巴压低,心里话脱口而出:“有肯定有,但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合适。”
他说完是有些后悔的。
这么一句话实在太莫名其妙了,简直把他俩现在的氛围拉得更加暧昧。
可顾翌安依旧盯着他,甚至眉梢微挑:“合不合适,你说了算?”
“那肯定不是。”俞锐连忙否认。
顾翌安立刻就道:“既然这样,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
俞锐抬起头来,眼睛轻缓地眨了下,然后点点头说:“行,反正咱俩早晚都得聊这一场。”
顾翌安“嗯”了声,表情这才开始松弛下来。
还是沿湖往前走着,俞锐继续揣着兜,步伐散漫地开口:“上次你问我为什么不去霍顿,我是真的没骗你。”
这是他们矛盾的开始,俞锐今晚最想聊的也是这个。
但他很不习惯说这些,说之前连续好几次深呼吸,之后才又缓缓开口。
“俞院长的病你知道,你走之后的第五年,他才渐渐好起来,可是没过多久老师又病倒了,那会儿放哥恰好又在欧洲进修,我是真的走不了,不是不想见你...”
顾翌安走在他旁边,淡淡地“嗯”了声。
尽管这些陈放后来都跟他说了。
但此刻从俞锐嘴里能听到这些,感觉必然很不一样。
解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味着服软或者示弱,要按俞锐以前的性子,是根本不会跟谁解释的。
这让顾翌安很受用,听着心里就渐渐发软,甚至嘴角都开始挂上一点微扬的弧度。
“除此之外呢,”顾翌安轻声开口,“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
俞锐停下脚步。
顾翌安接着也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