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音乐会(第2/2页)
他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俞锐。
也许是压抑太久,又或是下意识地信赖,柴羽看着他没出声,但眼睛一下就红了,喉咙也瞬间哽住,半晌才喊出一声:“锐哥...”
俞锐走上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足足半分钟的拥抱。
直到柴羽缓过那股劲儿来,很轻地推了下他,俞锐把人松开,这才问了一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嘴角不自觉往下压,又强装无事地扬起来,柴羽努力挤出点笑容说:“梅姐说英国皇家交响乐团发来首席邀请,希望我能加入。”
来自世界顶级交响乐团之一的首席邀请,那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可俞锐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激动或者喜悦的情绪,反而很明显,柴羽眉眼间只有深深的失落和难过。
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俞锐再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不出该如何安慰,他叹息一声,看着柴羽说:“有机会出去走走也挺好的,如果累了就回来。”
柴羽抿紧双唇又松开,应了声:“嗯。”
他俩也没呆多久,就陪柴羽聊了两句,小助理跑过来说梅姐有事找,俞锐和顾翌安于是打声招呼便走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柴羽重新返回后台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一位同事,也是乐团的大提琴手。
那人收好琴盒,扛到肩上,抬头正好看到柴羽,还有些疑惑柴羽怎么又回来了。
柴羽笑笑说:“还有点东西没拿。”
对方也没作他想,走到门口,又拧过头来问:“诶,今天不是还有一首曲子吗?怎么临时又取消了?”
柴羽站在化妆镜前,顿时一愣。
好半天没出声,那人也没再追问,又冲他扬了扬胳膊,打完招呼便转身走了。
门一开一阖,带起一阵刺骨冷风,窜进来绕着柴羽打转,薄薄的西装不抗冻,柴羽打了个冷战,脑子也越发清醒。
清醒地意识到,他要等的人,应该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后台出去,柴羽拎着小提琴,再次走进演出大厅,独自坐到那张始终空置的位子上。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琴,指腹从琴弦滑过。
这是他今晚演奏用的琴,不是价值不菲的那一把。
而是霍骁追着他去国外,看同学老是取笑他连一把像样的小提琴也没有的时候,偷偷跑去打/黑/工一点点攒钱买给他的那把。
他用了很多年,也宝贝了很多年,甚至鼓起勇气,想用这把琴拉一首曲子给霍骁。
可没来,霍骁还是没来...
鼻间酸涩难忍,柴羽抬眼看向空落落的舞台。
四下无人,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时间都像是静止了。
空旷和失落同时将他包围,蓦地,柴羽再也无法抑制,仰起头,睫毛颤抖,眼尾晕染出一片水迹。
这场他策划近一年的音乐会,以‘告白之夜’命名,最后一首隐藏曲目也叫‘告白之夜’。
但这首曲目,只在寄送给霍骁的歌单里有。
他相信霍骁看得到,也看得懂。
可是直到演出结束,这张椅子依旧不曾有人出现认领它。
情绪太满,柴羽抽泣着呢喃自语,嗓音带着明显哽咽:“不是取消了,是他没来,是我想让他听到的人,没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两侧滑落。
与此同时,观众席后排大门被推开,发出清脆的“吱吖”声响。
眸光骤然一亮,柴羽迅速转过头。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他心底最后的那一丝期待,也犹如虚幻的肥皂泡,‘砰’一下破灭了。
清洁大叔拎着拖把站在门口,还很纳闷儿说,这外面大门都关了,怎么里面大厅还有人在。
他看柴羽年龄不太大,穿得也规规矩矩,走之前还好心叮嘱他赶紧离开,不然等过会儿里外一上锁,到时候想出都出不去。
柴羽只低低地应了声,眼神仍旧落在空荡荡的后门口,随后自嘲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拎着琴准备离开。
他走到侧门口,手刚搭上门把。
“等一下——”
后门再次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让他身体猛然僵住。
像是怕期待再次落空,柴羽没转身,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脚步声很清晰也很沉重,沿着阶梯一路往下,很快靠近,停在他身后。
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柴羽明显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甚至能够想象对方胸口随着呼吸的动作剧烈起伏。
半晌沉默,身后的人低声开口:“…迟到了,还有机会听到那首曲子吗?”
双手垂落又攥紧,柴羽转过身。
泪眼朦胧中,霍骁缓步上前,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尾,而后猛地扣住柴羽肩膀,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许久没人说话,耳边只剩剧烈起伏的呼吸,柴羽埋着头,眼泪把霍骁的衬衫领口浸湿一大片。
他动动嘴唇,带着明显哽咽和鼻音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霍骁心底像是被无数根刺扎着,瞬间被扎得生疼。
他侧过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底一片猩红。
嗓音染上浓重的哑意,他亲了亲柴羽的额头说:“遇上下雪,航班晚点了…”
“那你还会走吗?”柴羽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带着紧张也带着不安,再次追问,“你还会走吗,霍骁?”
霍骁认真地看着他,摇头说:“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大厅灯光熄灭,他们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霍骁抬起手,指尖撩动着柴羽的额发。
“以后你想让我做你的影子,我就做你的影子,你想让我做你的腿,我就是你的腿…”
“对不起...”他贴近柴羽的耳朵,颤抖着嗓音,“我爱你...”
原本想说的话很多,可哪怕千言无语也诉不尽过去种种,唯一剩下的,好像只有这六个字。
他知道柴羽想说什么,但他不能让柴羽先开口。
他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想跨过心底的那座山。
可后来他才发现,山海可以共存,爱恨也并不冲突,所以这座山,他其实可以不用跨过去。
他可以永远仰望,也可以永远守候。
于是,他再次抱着怀里的人,一声接着一句,一句连着一声。
每声对不起都像是对过去的诀别,而每句我爱你都带着从一而终的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