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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2/3页)

蜘蛛脊背上,坐着一位似有弱症的公子。

不,不是坐着——

他分明是和鬼母蛛成了一体。

众人俱是暗暗倒抽一口气,潘知州也不例外。

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说谢家庄的村覆之事,这半人半蛛的鬼母蛛,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跟着顾小郎,他好歹也是见过义庄焚烧诡谲人皮,见过狰狞绿僵和不化骨等大场面的,还是差点被狐鬼抢亲的老来俏。

片刻时间,潘知州便镇定了下来。

“顾小郎,他这是怎么了?怎么闭着眼了?”潘知州率先问道。

众人视线往上移,果然,蛛背上,谢丹蕴歪扭着脖子,眼眸也是紧紧的闭着,要不是下半身和蜘蛛相连,几乎要倒头栽下来了。

顾昭:“莫急,一会儿就好。”

她视线往下,目光落在蜘蛛黑黑的腹肚处,“鬼母蛛多日未进食,眼下是饿了,这才有此脱力模样。”

众人恍然。

原来是饿了啊。

随即,大家伙儿又是一僵。

这鬼母蛛饿了,它吃的是啥,水幕里可是瞧得真真的,它吃的分明是人啊!

活生生的人,整个吃进去,整个吐出来,一丝一毫不欠人,内里却来了个偷梁换柱。

众人的脚步又悄悄的往后挪了半步。

“动,动了!”倏忽的,马公公抓着拂尘,指着鬼母蛛,声音发紧的喊道。

几人看了过去,可不是动了么,只见谢丹蕴的羽睫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在众人骤然紧缩的瞳孔中,他坐正了自己歪扭的身子,有些茫然的四顾了一番。

他的目光扫过孟东君,还不待孟东君心中发紧,就见那一双眼只是淡漠的扫过,接着,他又扫过陈其坤……最后落在那道明黄的身上,喃喃道。

“陛下——”

还不待众人反应,马公公先跳起来了,“谁是你的陛下,这是我的陛下,睁大你的妖眼好好瞧清楚了。”

这一通话如噼里啪啦的爆竹,瞬间将有些发懵的谢丹蕴砸醒,他抬眸看了过去,衣裳虽然都是明黄色,不过,那模样是不一样的。

他的陛下应该更高一些,更壮一些。

谢丹蕴的眼眸环顾过周围,瞧见了顾昭,下一瞬,在白瓷瓶中暗无天日,混沌了日月的脑子清醒了过来,这才记起了先前的事,恍然模样。

他败了,不单单他败了,便是冲虚道长也败了,败在眼前这小郎手中。

“这是……皇城?”久违开口,这一道声音有些干涩暗哑,就像是拉锯末一般。

顾昭点头,“不错。”

谢丹蕴瞧了一眼那一身明黄的衣裳,知道这定然是当今的天子,太和帝了。

他面上露出一道哂笑,不再多言。

马公公心里怵这半人半蛛的谢丹蕴,不过,该呵责的话,他半点不露怯,当下便拂尘一指,厉声道。

“大胆!竟然和鬼母蛛这等邪物沆瀣一气,残害亲族乡亲九百多条人命,当真是罔顾人伦,形同畜生,说,你背后之人庆德帝在何处!老实些招了,还能给你个痛快!”

他上下打量了谢丹蕴一眼,深为这同为公公的半同僚不耻。

好好的人不做,将自己搞成这般鬼模样,该说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奴才吗?庆德帝糊涂,这身边的内侍也糊涂啊!

他方才在水幕里瞧了,今世,这谢吉祥好歹也是个富家翁,还是个自由身,这有钱有闲的,做点啥不好,还得再回原来的树上吊死。

真是——

真是脑袋瓜上抹灰浆,糊涂到顶了。

旁人不知道,他们这种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内侍还不知道吗?这伴君是如伴虎的,一句话不妥帖,说不得就掉到深渊里了。

伺候君上,瞅着脚下是花团锦簇,光彩又风光,可它不实心啊!一身荣辱全在一人的喜怒之中,哪有那快快活活又自在的过日子来得痛快。

谢丹蕴痴痴笑了两句。

末了,他在马公公戒备的目光中抬头,嘲讽道,“你觉得我会说吗?换做你是我,你会背叛陛下,说出陛下的所在吗?”

顾昭瞧了一眼,这谢丹蕴,诛心了!

马公公心下大恨,暗暗的咬了咬牙,这老阉货,居然还敢给他挖坑!

不过,马公公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便正气凛然,义愤填膺道。

“莫要胡说,我不是你,我家陛下更不是你家陛下,庆德帝失德,明明是人皇,却行诡谲之事,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才失了民心失了江山,我家陛下英明神武,你如何能将庆德帝和陛下相提并论?”

“这是萤萤之火,要和日月比光彩,没的自讨没趣!”

说罢,他眼睛一瞪,有凶光冒出。

谢丹蕴看了顾昭一眼,眼眸垂了垂,不再说话。

不单单因为鬼母蛛多日未进食,他没有了气力分辨,更因为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是他们技不如人,败在了这小郎手中。

眼下成了阶下囚,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再多的话,也不过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鬼母蛛背上的谢丹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旁边茶桌旁,官帽椅上的孟东君心里是何等的滴血。

他的可心人吉祥啊,前世数十年相伴的缘分,这一世,竟然只有在这殿前一眼瞥过的缘分吗?

匆匆又潦草,相见不相识,还是如此狼狈的境地。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孟东君衣袖中的手拢了拢,眸光瞧过这甘露殿,高耸的屋梁,明黄的纱帐,窗明几净,多宝格上擦拭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名贵瓷器……这一切的一切,曾经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时光流逝,岁月洪流将许多事物侵蚀。

如今甘露殿犹在,却已不再认故主。

外头淅沥沥的春雨,就好似上苍知他此时心境,为他落的一场泪!

吉祥啊——

孟东君垂眸,将眼底的心思掩藏,再抬头,他已经又是风光霁月的祈北王了。

和众人一样,瞧着半人半蛛的谢丹蕴,眼里有着畏惧惊吓,还有一分的稀奇和探究。

想多看,又不敢多看模样。

唯一知道孟东君身份的陈其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想却对上了孟东君阴鸷的眸光,他当下心里骇了一跳,神情一凛,不敢再分神。

片刻后,陈其坤扫了个眼角的余光过去,再看却又没有瞧见刚刚那惊心的警告。

就好像,就好像孟东君那阴鸷的眸光是错觉一般。

……

谢丹蕴脑袋一耷拉,不再继续开口,顾昭看了一眼,侧头对上太和帝的视线。

只见太和帝摆了摆手,“罢罢,为了故主将自己整成这般模样,想来,庆德帝的事,他是不会多说了。”

“再说了——”

太和帝顿了顿,抚了抚须,想着顾昭方才的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