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4页)

如今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几个伙计合力撞开了门,几平米的船舱内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伙计眼尖,指着桌子上那叠纸道:“那是什么?”

几个伙计冲了上去,其中一个略识一些字的认出来最上方的两个大字,顿时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食指抖个不停:“那……那是老爷的遗书……”

这话让所有人不祥的预感都应了验。

“老爷都说了什么?”大家追问那识字的伙计。

识字的伙计拿着信边看边说:“老爷,老爷说他愧对夫人,愧对李家,无颜回去见他们,所以跳海了,还让咱们请池管事过来主持大局,带咱们回广州,并将咱们托付给了池管事,恳请池管事收留咱们。”

伙计们吓傻了,赶紧派个跑得快的去请池正业,又清点了一下船上的人数。

果然,所有人都在,独独少了李安和。

这些伙计都是跟了李安和很多年的,多少有些感情,如今得知了这个噩耗,感性些的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船舱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池正业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李老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诸位请节哀。李老板的遗书在哪里?”

伙计连忙递了上来。

池正业看完后将其中一份收了起来:“这是李老板写给其家人的,我会给达成他的遗愿。这一封是给我们大家的,我给大家读一遍。”

伙计们没有说话。

池正业用沉重的语气将信读了一遍:“李老板将你们托付给我,你们就随我一同回广州吧。李老板手里剩下的银子封了,等到了广州,我会按照李老板的遗愿,给予你们一人十两银子,你们若愿意在刘记干活,到时候去刘记白糖登记一下,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余下的银子,到时候你们与我一同前去交给李老板的家人。”

他的安排很妥当,也符合李老板的遗愿,伙计们都没反对。

池正业便没有多说,只道:“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天亮咱们就启程回去。”

说罢,他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刘子岳的大船上,船舱里透出点点火光。

池正业推开门,对坐在里面的刘子岳与李安和说道:“公子,李老板,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安和已经换上了一套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显得落魄极了。

听到这话,他拱手客客气气地对池正业说:“那些伙计都跟了我好些年,有劳池管事了。”

要分别了,以后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都不好说,池正业也不跟李安和计较他想抢自己饭碗的事了,大度地说:“我答应你。”

李安和起身,对刘子岳行了一礼:“七公子,那小人就告辞了,公子请等候小人的消息。”

刘子岳笑着将他送到岸边:“李老板多保重!”

两个侍卫护送李安和到胶州城,再连夜折返回船上。

李安和不愧是闯南走北多年的商人,心就是细。一下船,他就抓了一把有些潮湿的泥,往自己脸上、衣服上抹了些,然后才跟着侍卫去了胶州。

他这次要扮的是一个丢失了户册,全家都死于战火中,只余他一人仓皇逃到胶州的小商人。然后借此北上,继续去京城讨生活。

因为战乱的缘故,不少地方的衙门受到冲击,地方的户册多有遗失,流民四处逃难求生,李安和又有一口江南口音,混在其中,丝毫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刘子岳才返身回船上。

池正业紧跟在其后,悄声说:“公子,咱们要不要再在京城安插一些探子?”

刘子岳摇头:“暂时不用了,李老板这颗棋子有没有用,能不能用上都不好说呢。”

他也是想着李老板脑子灵活,兴许能用得上呢,所以将其安排去京城。其他人,安排去京城有什么用呢,他根基太浅,无法往太子、晋王或是那些权臣府中安插人手,派去的人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必要白费这个功夫。

至于李老板,他家人都在自己手里,他又将几个王爷都给得罪了。在京城李老板势必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暴露身份,因此也不用担心李老板出卖他。

更何况,李老板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就是有再多的猜测,凭李老板这样的小商人,连延平帝有几个皇子兄弟都不清楚,如何能猜到他头上。

池正业点头:“是,那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要出发了。”

“嗯。”刘子岳回了自己的船舱。

第二日,池正业安排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去李安和的船上,然后几艘船一块儿启程,从胶州出发回广州。

因为大部分时候是顺风行驶,又都是空船,这一路很顺利,二十多天后,船队抵达广州。

靠岸后,刘子岳直接回府了,余下的事情交给了池正业去打理。

池正业带着李记商行的伙计们去给李家人报丧。

李家人接到这个噩耗,顿时哭做一团,李母更是哭得晕厥了过去。

最后李安和的大儿子站了出来主事。

小伙子今年十八,也是个大人了。

池正业将李安和的遗书交给了他们,又说了李安和的吩咐。

李安和在遗嘱里吩咐,用剩下的银子赎回宅子,以免让家里人流落街头,然后要求家里遣散了仆人,节省度日。

池正业与李家长子一道去将宅子赎了回来,然后将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交给了李家便走了。

李家当天便挂上了白灯笼,奏起了哀乐,哭做一团。

很快左邻右舍便知道李家的主心骨,李老爷因为生意失败,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跳海自杀了,连骨灰都没能带回来,最后只能立个衣冠冢。

等朝廷的传令的人抵达广州时,李安和的葬礼已经办完了。

黎丞接到命令,当即将人送去了李家,并说明了情况:“李安和已经自尽了,听说是生意失败,受不了这个打击。咱们广州城的人最近都在议论这事。”

朝廷来人将信将疑,但走访了李家的左邻右舍,又询问了船上的伙计后,看大家说辞都是真的,李家人与伙计们脸上的悲痛也不似作假,这才信了这事。

回去后,他将这事汇报给了上峰。

牧福听说了这事后,沉默少许,叹道:“死了也好,少遭些罪。”

不然说不好押回京受审后,还会连累家人。

次日,他将此事奏禀了延平帝。

这样一个小人物,若不是牧福提起,延平帝都忘记了。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真假借条之争也成了无头公案,反正该罚的人都已经罚了,银子也全部充了公,这事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