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4页)

谢慈不算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养了这么一只娇贵的小猫。

起初的时候谢慈身上大病小病不断,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热,稍有差池就要病上好几日,李青衡没法每次都把他送到万珍谷去,只能自己找来许多的医书,日夜不息地钻研,总算勉强能医好他。

在李青衡原本的计划里,他可以一直守在这个小徒弟的身边,几年或者十几年的光阴对他而言并不算漫长,他可以守到他成家立业,守到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希望他的小徒弟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了这一生。

只是谢慈十五岁那年出了场意外,最终让李青衡放弃了这一打算。

那一年谢慈刚过完生辰,被人抓去无相宫,用来威胁李青衡。

李青衡为他丢了兵刃,散了修为,可对方并未如约放开谢慈,他们誓要将他们这对师徒置于死地。

那人恨李青衡恨得厉害,要让他们死前把人世间最严酷的刑罚都受个遍。

李青衡身上插满了刀剑,鲜血染透了他的衣服,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李青衡对自己身上的伤并不太在意,他低头思索要怎么从那些人的手里把阿慈救下来,赫连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他得再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只是这下阿慈肯定要被吓坏了,回去后不知要哄上多长时间才能好。

挟持谢慈的人在耳边说着人间的各种极刑,有在脸上刺字的,有砍掉手脚的,而这些还已经算是比较仁慈的刑罚。

谢慈听得瞪大眼睛,哆嗦个不停,脸上全是恐惧,他平日里碰到哪里他都要对着李青衡哭诉半天,现在他们却要把他身上的皮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他最怕疼了,真要这样他要疼上多久。

那人见谢慈这样害怕,一股难得的成就感不禁从心中的涌了出来,只将那些刑罚说得更加阴毒变态。

谢慈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他一直对死亡缺少足够的畏惧之心,这一点李青衡纠正了他很久,但效果几乎等于没有。他与他讲死亡的含义,讲死亡就是与身边的亲人朋友永别,他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上一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痛苦的。

直到后来李青衡说死了就吃不到他想吃的糕点,穿不到喜欢的衣服,他才会感到一点惋惜,顺便感慨一声要是能一直活着就好了。

而眼下他被人抓在无相宫里,不仅没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还要承受无尽的折磨,如果只能是这样的结局,那他不要活了。

他咬了咬唇,看了不远处快被众人用刀剑插成刺猬的李青衡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细长的脖子撞上那锋利的剑刃。

鲜红的血喷洒出来,谢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好疼啊。

可是死亡的疼痛只有一时,总好过在这里受长久的折磨。

他的动作太快,把挟持他的人都吓了一跳,手腕一抖,哐当一声,那把架在谢慈脖子上的剑落在了地上。

李青衡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小徒弟脖子上全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睛失了往日的光彩,茫然地望着这边。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秋风卷起满地飘零的落叶,远处传来轰隆的雷声,一场大雨将至。

那一瞬间,李青衡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的丝线勒紧,他花费了多少心血悉心照顾了多年的小徒弟,就要死在他的面前。

谢慈已有向死之心,李青衡是为他来的无相宫,若是他就这样死了,他此前的所受的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数道闪电纵横交错布满整片天空,雷声震耳轰鸣,这场倾盆的大雨终于落下。

李青衡低下头,拔出胸前两支带着倒钩的箭矢,漆黑的钩子上挂着新鲜的血肉,他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领头之人不知道李青衡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不过眼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别想活着走出无相宫,他剑指过去,冷冷笑道:“李青衡,今日便是你的死——”

他话未说完,对面的李青衡突然自爆丹田,浩荡灵力携无边风雨杀伐而来,众人一时惊住,慌忙躲避,再一抬眼就见李青衡直立庭中,双手掐诀又借天雷之势,引下飞火,摆出十方杀阵。

谁也没想到穷途末路之下李青衡居然还能反抗之力,众人皆被困于杀阵之中,也无心再去关注倒在地上的谢慈,只当他已死了。众人围攻上来,他们精心筹划多年,决不能在今日还让李青衡逃脱。

李青衡不久前散去了大半的修为,现今灵府破碎,已近枯竭,是强弩之末,即使借来天雷相助,这一仗依旧打得十分艰难惨烈,到最后,双目所及之处,全是断臂残肢,纷飞血肉。

不过好在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他。

李青衡手中的弯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他转过身从那些破碎的尸体中寻找谢慈的身影,然后看到他这小徒弟正坐在一颗血糊糊的人头上面,一脸忧郁地看向他。

李青衡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只觉眼前一黑,便直直栽到血泊里,昏厥过去。他身上的血液好像都流尽了,身体一片冰凉,许久之后他再睁开眼,秋天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而阿慈浑身是血跪在他的身边,对他咧嘴笑着,叫他师父。

李青衡心神一颤,他突然没来由地想,他真能一直陪在阿慈身边吗?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阿慈要怎么办?

赫连不可能像他这样总在他身边护着他,阿慈若是招惹了什么人,要怎么办啊?

“阿慈……”他想看一看他的伤,现在却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谢慈捂着脖子上的伤口,那一下划得不深,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但疼得厉害,这么久过去还有鲜红的血水从他的白皙的指间不断涌出,他有些委屈哼哼着,泪水混在雨水里,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他对李青衡撒娇说:“师父,我好疼啊。”

李青衡缓了一会儿,才勉力从身上找出药来,为他止了血,喂他吃下药,安慰他说:“等会儿就不疼了,等回去了,师父给你买糖吃。”

谢慈哦了一声,他声音沙哑,有些发虚,想了想,他便在李青衡的身边也躺了下来,脑袋靠着李青衡的肩头,对他说:“师父,我想吃冰酪,有很多果干和酥油的那种,想吃玫瑰酥,上面要多洒芝麻,还有北街那家的红果,要夹着豆沙的那种……”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还有些颤。

“好,都买给你。”李青衡深吸了一口气,从血泊里踉跄站起身。

他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谢慈,谢慈回望向他,有些困惑地叫了一声:“师父?”

李青衡这一起身,他躺得就不太舒服了,谢慈正想从旁边捡一条死人的胳膊枕一下,李青衡就弯下腰将地上的他一把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