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2/3页)

原本她以为,临渊只是不认识月见,这才不给她开门的。

没曾想,现在她也与月见一样,被临渊拒在门外。

室内静默了一瞬,临渊并未立时作答。

李羡鱼想了想,仍是轻声确认了一次。

“临渊,你真的不能给我开门吗?”

要是门内的少年出言拒绝,她便打算与月见一样,将东西放在坐楣上,自己回宫去了。

只是这次,话音未落,紧闭的槅扇便在她眼前打开。

李羡鱼下意识地抬起眼来。

室内并未掌灯,光线略有些昏暗。

临渊立在槅扇的阴影里,眸色淡淡。

“公主。”

他平静道。

“临渊,我给你送晚膳来。”

李羡鱼弯眉笑起来,将手中的食盒递与他。

临渊伸手接过。

一递一接间,半掩的槅扇彻底敞开。

李羡鱼看清了室内的情形。

少年赤足立在晦暗的斗室内。身上只随意披了件玄色武袍。衣襟尚未系好,半湿的墨发随意拢在肩侧,透明水珠顺着发尾滚滚而落,在锁骨上积起一泊小川。

银白月色穿帘入室,照在少年线条明晰的坚实胸膛上,泠泠一层霜色。

秋夜清寒,他身上的热气蓬勃而来。

李羡鱼雪白的双颊霎时滚烫。

她慌忙低下眼,语无伦次:“我不是有意偷看,我,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我只是顺道给你送晚膳过来,还有,还有与你说说明日里上名的事——”

她努力解释着,双颊上的热度却愈来愈烫,仿佛随时都要烧起来般。

临渊垂眼,视线落在她绯红的双颊上,略微一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武袍。

李羡鱼的反应,令他险些以为自己是赤条条地站在她身前。

“无事。”他道:“我穿了武袍。”

他顿了顿,只道是李羡鱼情急之下看错,便道:“公主可以再看一眼。”

李羡鱼一愣,继而脑中轰然一响,连原本尚有几分白皙的耳根都红透。

“我不看。”

她连连摇头,满脸通红,语声慌乱。

“明日辰时,我来带你去影卫司上名,便,便这样说定了。”

李羡鱼丢下这句话,终于落荒而逃。

临渊立在原处,待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后,终是垂眼,抬手打开了她递来的食盒。

菜肴的香气扑面而来。

正是她之前说过的八宝鸭子,番薯饭,枫露茶。

一样不差。

*

李羡鱼像是只受惊的白兔,一路慌慌张张跑回自己的寝殿,一把撩起红帐,躲到榻上。

守在殿内的月见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跟过来。

却见李羡鱼缩在锦被里,双手捂着脸,指缝里露出的肌肤鲜艳滚烫,如同抹了上好的凤仙花汁。

月见被惊到:“公主,您的脸色怎么这样红?是出去的时候被风扑着了么?要不奴婢也去御膳房给您熬一碗姜汤过来?”

“不要。”

李羡鱼自己通红的小脸埋进枕头里,语声从里头传来,透着慌乱与心虚:“月见,我什么也没瞧见。”

“瞧见什么?”月见不解。

李羡鱼却不答话了。

她在锦被里翻了个面,捂着滚烫的脸想——

等明日,她一定要在披香殿里立一条新的规矩。

不穿好衣裳,不许给人开门。

*

夜阑人睡,偏房的榻上空荡无人。

少年盘膝坐在偏房的横梁上,脊背抵着坚硬的脊瓜柱,羽睫低垂密闭,骨节分明的手中却依旧紧握着那柄弯刀,半点不曾松懈。

远处的滴水更漏轻微响着,不知敲过了几更。

一阵急促足音骤然传来,将梁上的少年惊醒。

临渊豁然睁眼,握紧了始终束在腰畔的弯刀,跃下横梁。

配房内灯烛已熄,临渊踏着银白月色行至窗畔。

隔着一道半掩的支摘窗,他看见远处的游廊上有灯火亮起。

数名青衣宫娥手提风灯,簇拥着李羡鱼匆匆而来。

此刻,她的面上终于恢复了柔白的本色,只是形容却比方才落荒而逃时更为狼狈些。

乌缎似的长发散在身后,精致的兔绒斗篷底下却露出寝衣一角,足上未着罗袜,只胡乱趿了双云白色的软底睡鞋,像是刚自榻上起身。

她的步履急急,往东偏殿的方向而去。

临渊淡淡垂眼。

他还记得李羡鱼与他说过的话。

东偏殿里,不让住人。

还有,她既不麻烦,也绝不乱跑。

而她此刻的行径,与她说过的话,背道而驰。

临渊皱眉。

片刻的思量后,他越过长窗,飞身跟上。

夜色浓沉。

少年的身影于廊庑上掠过,似一道浅灰色的影子,淡而无声。

他在夜色中穿行,不远不近地跟随着李羡鱼的队伍,直至宫人们终于在一座偏殿跟前停步。

半旧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名宫娥匆匆迎上前来,语声慌乱。

“公主,您快过去看看吧。”

“今日不知为何,发作的却比往日还要厉害。奴婢们将往日的法子都用了,也不见好。”

李羡鱼闻言焦急,接过宫娥手里的宫灯往殿内小跑:“我这便过去。你们快去将之前顾太医开的方子熬上,药好了立时送进来。”

随着她转过照壁,宫娥们又迅速将殿门合拢,动作急促得像是在掩藏些什么。

只是她们关得住殿门,却挡不住殿内传来的声响。

他听见了殿宇深处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

听见了寝殿中的摆件因她的挣扎而一件一件砸落到地上的闷响。

每一道声响,在静夜中听来,皆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少年的神情仍是漠然。

他半坐在道旁繁茂的凤凰树上,看着李羡鱼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无声地叩着腰间弯刀。

要跟进去吗?

他问自己。

他隐约能够猜到,殿内藏着一个秘密。

李羡鱼的秘密。

但是旋即,他又想起了方才在配房前,李羡鱼的神情。

莹白月色下,少女连耳缘都红透,头也不敢抬地落荒而逃。

像是受了他多大的委屈。

临渊的指尖微顿。

……还是算了。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更没有欺负人的嗜好。

于是少年重新在高树上坐下,背倚着树干,微阖上眼,静静等着李羡鱼自殿内回返。

东偏殿内的喧嚣声持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直至离去的宫娥从膳房赶来,送入一碗漆黑的汤药,其中的声响才渐渐歇下。

紧闭的殿门再度开启。

临渊垂眼,望见李羡鱼与侍女一同自殿内行出。

她以手掩口,倦倦地打了个呵欠,小声问身旁的侍女:“竹瓷,什么时辰了?”

“快到三更天了。”竹瓷伸手替她拢好身上的兔绒斗篷,眸光轻颤了颤,似有些欲言又止:“夜深露重,奴婢带您回寝殿里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