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页)
李羡鱼却小声提醒他:“临渊,你打开看看。”
临渊薄唇轻抬,依言将荷包打开。
荷包里装有一块白玉佩。
上首还依着他胤朝战旗上的图腾雕出威武的穷奇模样。
李羡鱼半侧着脸,对着雨中涟漪的江面眉眼微弯,唇畔梨涡浅浅:“都说玉能挡灾。之前你的玉佩碎了,我就一直想着,重新送你一枚,却又不知道雕些什么好看。”
直至他归来那日,旌旗滔天。
她在旗上见到胤朝的穷奇图腾,适才想起,可以在玉佩上雕刻胤朝的穷奇。
这也是,原本便属于他的祥瑞。
临渊将玉佩悬在腰侧,荷包认真收好。
李羡鱼悄眼望着,杏花眸里同样笑影深深。
正当她想启唇问临渊是否喜欢的时候,雨夜里依稀有人提着食盒匆匆而来。
临渊敏锐抬眼,将她从船舷上抱下:“公主在此等臣。”
他话音落,身形随之展开。
李羡鱼执伞在春雨里等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临渊重新回返。
他对李羡鱼道:“是船上的侍女来给值夜的金吾卫们送酒。”
他提壶斟酒,问李羡鱼:“公主可想饮酒?”
李羡鱼在春夜里闻见酒液浓郁的香气,似一朵馥郁的金盏花。
她想起,她似乎也许久未曾饮酒了。
于是,她轻轻点头。
临渊抬步向她走来。
他的身量这般的高,以致于李羡鱼不得不努力踮起足尖,好不容易才能将伞蔽到他的发顶。
她伸手去接临渊手中的玉盏。
临渊却在她的伞下俯身。
他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淡色的薄唇紧贴上她柔软的红唇。
浓醇的酒液在彼此交缠的唇齿间渡来,令这个吻愈发深入。
李羡鱼的羽睫轻颤,手中玉骨伞无声坠地。
春雨如丝,坠在她酡红的面上,微微的凉意。
她轻轻仰脸,在蒙蒙春雨里给他回应。
直至彼此的呼吸都紊乱。
李羡鱼杏眸迷蒙地伏在临渊的肩上,隔着稠密的雨帘,望向雨中涟漪的江面。
系在船舷上的琉璃灯在雨风中摇曳。
灯辉银白,落在江面上光影流离,如雨日间的明月。
她想羽睫轻垂,在朦胧中想起两句诗词。
海底月是天上月。
她殷红的唇瓣轻轻抬起,伸手环住少年的劲窄的腰身。
她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在他有力的心跳声里,轻轻念出藏在心底的后半句诗词。
眼前人是心上人。
*
一夜甜梦香沉。
天光初透时,龙骧抵岸。
李羡鱼回到她暂别半月的皇城,回到她的披香殿里。
披香殿内的小宫娥也纷纷迎来,替她将带来的行装打点妥当,又你一言我一句地与她说她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宫里所发生的事。
宫中各司皆为她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
三省六部的郎官们也成日里往披香殿中走,追问着她何时回返,说是有许多事要与她商量。
整个盛京城里的红绸也被用完。还是胤朝的军士们骑快马去其余州府购置。马队进城的时候,声势浩大,令无数百姓沿途围观。
李羡鱼不由得轻轻笑起来:“之前我可是见过皇姐们出嫁的。哪有你们说得这样离奇。”
一名青衣小宫娥嘴快道:“这不一样。”
“往常都是我们大玥送公主去和亲。这还是头一次,有他国的君王来大玥求娶。自然是要隆重些。”
李羡鱼被她说得面热,杏花眸里的笑影却并未散去。
她顺着廊庑向前。
方行至寝殿前,还未来得及伸手推开槅扇,却听身着青衣的小宫娥们成群结队地往廊前而来。
她们对她福身行礼,一声接着一声地笑着向她通传。
“公主,礼部郎官求见。”
“公主,工部尚书前来拜见。”
“公主,司制坊内的绣娘们想来问问您,嫁衣是要什么样的形制。”
李羡鱼羽睫轻闪。
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小宫娥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惊讶过后,轻声吩咐道:“你先将他们带到西偏殿里奉上茶点。我这便去见他们。”
这一去,便是整日。
从清晨到夜幕初降,李羡鱼都在西偏殿里度过。
她从未知道,公主出降是这样一件盛重而繁琐的事。
上至公主出降的礼仪,下至鸾车上微末的装饰,他们都要与她商讨,等着她一一首肯。
一连数日,披香殿内人满为患。
李羡鱼也从未这般忙碌过,以致于都忘了时间。
直至出降前日。
成日里围拢在她披香殿的众人终是散去。
为她留出一日的宁静。
这也是她留在大玥皇城中的最后一日。
李羡鱼焚香沐浴过,便重新打起精神来,轻声问这些时日守在披香殿内的宫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皇叔可回关州去了?”
宫娥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羡鱼想去辞别皇叔的心愿落空,便唯有提上点心,分别去拜见她的皇兄与皇姐。
太极殿中,正在批阅奏章的李宴温声告诉她,允准淑妃留在故乡的圣旨已经落下。不日便到江陵。
凤仪殿中,宁懿正整理着妆奁,肩上横躺着那只被染得花里胡哨的雪貂。
雪貂一见她就毛发直竖,龇牙咧嘴地想跳下来,想跟着她去找临渊算账。
还是宁懿摁住了它,心情颇好地揉了揉李羡鱼的脸,说她与她的雪貂心胸宽广,这点小事不与李羡鱼计较。
李羡鱼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在两处分别留了一会。
再回到披香殿的时候,已是黄昏。
春日多雨。
她离殿的时候尚是晴日,归来时初初走过照壁,庭前便落起缠绵的春雨。
李羡鱼遂提起裙裾,走到就近的游廊上,顺着漫长的抄手游廊徐徐向前。
途径庭院里的凤凰树与梧桐。
凤凰树已抽出新枝,而梧桐也重见青碧。
举目四顾,皆是春日盛景。
李羡鱼唇角微弯,在雨中行至游廊深处,遇见许久未见的青年。
春雨如愁。
李羡鱼隔着珍珠似的雨帘,望见顾悯之孤身站在与凤凰树相邻的游廊上。
他深青色的太医服制被雨水濡湿。
在这般披红挂彩,热闹熙攘的披香殿里,微显孤清。
李羡鱼轻声唤道:“顾大人。”
顾悯之回转过身来。
他原本清润的面庞被斜雨沾湿,低垂的眼睫上落着朦朦春雨,将眼底复杂的心绪掩藏。
“公主。”
他顺着深长的游廊向她走来,将随身的医箱放在旁侧的坐楣上,向她俯身行礼:“臣最后来为公主诊一次平安脉。”
离别的愁绪怅然而来。
李羡鱼在系着红绸的坐楣上轻轻坐落,将皓腕放在他递来的脉枕上,语声很轻地道:“有劳顾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