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奚行那家伙,大喇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眉梢吊了吊,直白地回以注视,表情十分挑衅地写着“我砸的怎么了”。
还能怎么地。
林觉彦自知理亏,只能干瞪眼,过了会儿,对奚行比出中指,示威几下,才不服气地摆回头。
老师讲完卷子,流转去另一班级,班上又恢复自习状态,大家都在静悄悄刷题,实验班的同学,除了稳上AB大那十几个,其他同学都在一本重点以上徘徊,大家心里清楚,多刷几题,就多几分胜算。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高压下,今朝翻出手机,准备掐时间做题,这是奚行教她的法子,将基础题压缩在一定时间内,训练解题手感。
她低头,正要点开计时器,看到手机桌面,才发现刚才一时混乱,在茶几上拿错乔遇城的手机。之前手机商场搞活动,乔遇城碰见折扣,直接买了两台款式一样的翻盖机,平时今朝都会在手机系手机链,前两天嫌麻烦拆开了,没想到,这就搞混了手机。
一整天都好倒霉。
今朝抿唇,点开短信栏,想给自己手机发信息,鬼使神差地,看见一堆短信,她眼睛睁了睁,一条条看清字句后,情绪轰然崩溃,呜一声,整个人伏到课桌。
兴许是呜声太突然。
太奇怪。
有同学悄声纳闷:“谁在笑?”
奚行在后面,也听见了这声,抬眼发现今朝伏在桌上一动不动,雪白后颈露在风扇下,肩膀一颤一颤的。他蹙起眉,丢下笔,直接走到今朝桌边,轻轻敲了敲桌面:“乔今朝,你怎么了?”
同桌周宇给今朝递纸巾,同时给奚行使了个眼神,表示“她突然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了几眼,就低头写题。
附近有好些同学在悄声议论。
这不知道是班上第几个哭出来的同学了,高考日期逐渐逼近,偶尔会有同学在课上、在试卷发下来时,在吵吵闹闹的课间,突然无缘故哭起来。
聚集的目光越来越多,在看奚行,看今朝,大家都知道一些传闻,班花追学神,学神为爱放弃A大保送,也都好奇这传闻的真假,十七八岁的躁动年纪,谁能不对这事好奇呢。
今朝伏在桌上,如如不动。
奚行弓腰蹲下去看她,低头就看到大颗大颗珍珠掉落,他搭在桌边的手紧了紧。
半响,他轻声问:“你要吃冰激凌吗?”
今朝似是顿了下,奚行抓准时机,拉她手起身,在全班瞩目下,不管不顾将她带出教室,往教学楼外走。
一路上,奚行什么都没问。
遇到巡逻老师,他才松开今朝的手,甚至主动跟老师打起招呼,说是要去办公室搬习题册,楼道灯黑,巡逻老师也没多问,就由他们去了。
今朝茫然地跟着奚行的脚步。
她是想到外面透气的,逼仄的教室令她呼吸不上来,脑子乱极了,像是无数次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以为这次,赌上最大力气的这次,能成功抵达,没想到命书早早将她的结局写定。
走到校内超市,奚行买了两只海盐冰激凌,今朝和思斯常吃的那种,又带她往树林方向走,穿过红色塑胶跑道,几栋教职工宿舍楼,一直到进了林子,才放开手。
两人坐在人工湖边,今朝看着手里的冰激凌,其实她从来没和奚行吃过这款冰激凌,每次去超市,她都是约思斯,没想到,这个大喇喇的前同桌,竟然会记得她的喜好。
小小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猝不及防的打击覆盖,她不想说话,抬头看着月亮,吃冰激凌。
好在,奚行没有问她。
他只是坐在她身侧,一起吃冰激凌看月亮。
那时的月亮,一定又大又明亮,可今朝却觉得,月光落在身上,无比凄厉,一旦悲观念头腾起,让她认为自己很快会成为无人认领的小孩,乐观念头又胜起一筹,告诉她,马上就要成年了,可以不去管爸妈,去走自己的路。
就像父母短信里聊的,不存在抚养权问题,他们可以安心向亲戚好友公布离婚消息,与他们早已选定的新伴侣,结成新家庭,他们两个都迫不及待地,计划,清算,解除能让这个家存在的种种可能。
今朝心里的两股力量在打架撕扯,吵得她思绪混乱。那一刻,她好恨他们,恨乔遇城在外面有了新的小孩,恨宋惠短信里迫不及待的说“不用考虑朝朝”,就好像她是阻碍他们开启新生活的绊脚石,只等高考结束,通知她父母离婚的消息。
她也恨自己,傻乎乎地以为可以维系父母感情,在家里扮演开心果去粘合他们,费力寻找他们在乎对方的蛛丝马迹,她将父母毫不在意的婚姻,当成自己的义务,甚至筑起幻觉泡泡,让自己住在里面,期盼有一天,父母也会和她一样,爱着彼此。
直到刚才的短信将泡泡敲碎。
她赌气般,萌生出一个强烈念头,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乔遇城和宋惠永远都找不到她。
今朝望着月亮,又气又难过,抽抽搭搭地吃冰激凌,浑然忘了奚行坐在身侧,不管不顾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大擤鼻涕。
奚行吃完冰激凌,双手往后撑到草地上,一向不安分的长腿,乖乖抻在湖堤,一动不动。他侧头看向今朝,跟着她抽泣声,眉头拧了又拧,无计可施,只能等她手里纸巾用得差不多,给她换一张新的。
突然一道强光摇过。
教导主任的手电筒胡乱扫射。
奚行一把拉起今朝,往不远处的草丛堆走去,两人躲到大树旁,刚刚好足够避过手电筒的能见角度。
手电筒的亮光扫向树林。
夏夜气温微凉,两人倚着树干,面对面站着,越靠越近,奚行的下巴低一低,就会碰到今朝的额头,他拽着今朝盈盈一握的手腕,在漆黑夜里,感官被放大,能清晰感受到她手腕皮肤的细腻。
林子里蝉鸣虫叫,草叶窸窣。
两人的呼吸声。
将一切扰得烦乱不堪。
奚行低头,看今朝一眼,对上她茫然的眼神,已经哭停了,他使点劲儿,捏捏她手腕,问:“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哭吗?”
今朝微仰起头,好一会儿,才张张嘴,可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自己内心世界的崩溃。
奚行注视着,看懂了她表情。
他晃一下她手腕,顺势握住,将她沁凉的手扣进自己掌心,低声安抚:“不着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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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司壮壮也在奚行家里住了一晚。
他和半醉半醒的思斯聊了一宿的短信,没错,是短信,不是微信。大概是因为短信界面看不到头像,思斯将他当成树洞,将口头与今朝吐槽的,对他的不满,通通在短信里抒发了一遍,顺便将今朝提到的如岛餐厅也抒发进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