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页)
她垂下眼睛,若有所思地抚着指上佩着的一枚飘花翡翠花戒。翡翠戒面冰冷,剔透得似一汪水,凝在指节,越发衬得肌肤莹莹如玉,她的神情飘忽,不知落在了哪里。
桑梏察觉到她的恍然,问她说:“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桑梏笑了笑,可笑意淡淡,并未透入眼底:“没什么。只是总觉得事情进展得太过称心如意……生怕老天见不得我这样顺遂。”
“我的小公主,别胡思乱想了。”桑梏对着她伸出手来,桃花形状的赤金色眼眸含情带笑,凝视着她,仿佛她是一样值得珍而重之的宝物,再也不可丢失,“到了你亮相的时候了。”
宋荔晚的手抬起,却又悬在他的掌心之上,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睛:“我……我有些怕。”
“怕什么。”桑梏却主动将手向上一抬,将她细长纤白的手指,牢牢握住,“荔晚,有我们在,你再也不用怕了。”
男人的掌心温热,一路熨帖至心口,宋荔晚心头一松,顺着他的力气站起身来。
长长的回廊中寂静无声,隐约可闻尽头处的宴会厅中传来的声响,走到门前,宋荔晚深深呼出口气来,也将心中万千的纷乱情绪吐了出去。
身旁,桑梏轻轻笑道:“别紧张。往后你遇到任何人,都不必再害怕了。”
是啊,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的陟罚臧否而感到畏惧了。
对开的雕花大门向左右两侧敞开,头顶水晶吊灯明媚如日光,潋滟着无数金钱与权力的诱惑,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过来,落在她身上时,泛出惊艳的神情。
宋荔晚唇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从容而矜持的笑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台上,桑茂正站在那里,看到她时,原本端肃的面容上,看到她一刻,立刻变成了柔软而愧疚的笑容。
他迎向宋荔晚,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却又牵着她,小心翼翼地行至所有人面前。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都在好奇着,能被桑大公子亲手领来,又被桑茂如此珍而重之地领在身旁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荔晚的视线,从无数仰望着她的人脸上掠过,却在某个瞬间,忽然顿住。
靳长殊正站在那里,隔着人群、隔着无数神情各异的目光,凝视她,眼中晦涩难辨,是如海般无边涌动的情绪。
四目相对,一切都安静下来,唯有彼此的注视,占据了这世上全部的空间。
耳边,是桑茂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无法藏匿的欣喜,用力牵着她的手,向着所有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宋荔晚。往日她身子骨弱,高僧言说,不可让她现于人前,如今,终于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二十六年前,桑家主母宋风泠产下一女,因是早产,诞下之时便体弱多病,从来不信鬼神的桑茂,为了妻女,三跪九叩上了佛望山,终求得高僧一言,要这位桑家小公主自此隐姓埋名,直至有朝一日,“失而复得”之时,方可现于人前。
那时桑家上下都不懂,“失而复得”是何含义,后来明白,却已经太迟——
宋荔晚三岁时离奇走丢,整个桑家如陷噩梦,发了疯一般地寻找,却到底一无所获。
桑茂以为,他的小公主是被仇家所绑,五年之内,所有同桑家曾有过冲突摩擦的家族尽数覆灭,圈中都说,桑茂是图穷匕见,不顾家训再也不掩饰野心,却只有他们桑家人知道,他们只是想要寻回他们最珍惜的宝物。
而如今,宝物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怀中。
失而复得,原来如此。
哪怕她早已认祖归宗,可无论见过多少次,桑茂望见她,心底都心潮起伏至极。向来严苛肃然的桑家家主,这一刻,在众目睽睽下,却老泪纵横,牵着宋荔晚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宋荔晚眼睛也开始发烫,眼泪含在那里,像是明亮的星星,她看着桑茂,忽然在想,好奇怪,她明明想象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有爸爸,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一次想象的模样,和桑茂一样,可现在却觉得,她的父亲,就该长这样的模样。
“爸爸。”她小声地喊他,“爸爸我回来了,你不要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伤心!
桑茂牵着她的手,只想要把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双手赠给他最爱的小公主,恨不得要所有人都来见证,他最心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他的身边。
桑茂向着众人,欣喜若狂道:“今日要小女同诸位见面,是希望诸位能够给我桑茂一个面子,往后相遇,能看顾小女一二,免她再受委屈。”
台下有人应和道:“桑大哥您的女儿,就是我们的侄女,我们做叔叔伯伯的,自然要好好爱护她。”
桑茂便笑了起来,又对宋荔晚说:“乖乖,你母亲身体不好,今日不能来现场,等过几日,我领你回去和她见面。不过今日,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
宋荔晚心中猛地一跳,似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她却无法分辨,这究竟来自何处,只好和桑茂道:“爸爸,这是你的寿宴,怎么还要送我惊喜?”
桑茂却只拍一拍她的手,慈祥地笑着,引着她向另一侧看去。
另一边,正有人自台下缓缓行来,手中一束玫瑰,似燃烧的烈焰,美得醉生梦死。
灯光大盛,映在他苍白清癯面孔之上,勾勒出精心雕琢的弧线,狭长凤眸昳丽漆黑,内里却有翡色光影明灭起伏,一举一动,自有矜贵雍容,令人望之,如珠玉在侧,只觉满袖生香。
厅内一切的喧哗之声都远了,宋荔晚眸中,只剩下他一人,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他身量高,立在她面前时,将灯光都熄灭。
宋荔晚几乎无法呼吸,望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剧烈地震颤。
他向着她,微微俯身,微笑时,如玉山倾颓,泻珠碎玉,那高不可攀的冷峻神色,却都被一抹温情所取代。
“靳长殊……”宋荔晚艰难地,喃喃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荔晚。”
那开得正盛的玫瑰递向了她,似是无法抗拒的宿命,归入一直渴望逃脱的囚徒身上。
聚光灯炽热如最盛大的一场梦境,宋荔晚觉得面颊微微发烫,明明不想看他,视线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分寸。
到底,那束玫瑰落入她的掌心,被小心地清理掉了全部的尖刺,只剩下最美好的部分,被他亲手,交入她的手中。
他偏冷的嗓音清越低沉,仿若这世间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连带她一起,都无法逃出他的身侧寸步。
“我来找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同他清冷若玉石撞击般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桑茂苍劲快意的声音,向着所有在场的人宣布说:“这位,诸位想必也认识,靳长殊,靳家的掌权人,同小女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