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齿痕(第3/4页)

刚才她就不应该听他的,跟着他来这里发神经。

涂诺拼了命去拉他,严承光却像死了一样躺在草地上。

涂诺生气了,“你再不起来,我真的不管你了!”

严承光却突然笑起来。

涂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不是中邪了?”

严承光没有接她的话,语气幽幽荡荡,“我经常失眠……”

“你知道睡在墓地里的感觉有多舒服吗?”

“没有算计,没有伤害,没有勾心斗角……”

涂诺抱着肩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也来感受一下?”

说着,严承光挣扎着坐起来,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疯子一样看着涂诺。

漆黑的夜色里,男人的眸色比夜色还要深。

像是一个黑洞,直要把人吸进去。

涂诺不要管了,扭头就往外跑。

天空中一道银蛇突然蜿蜒而下,一下就照亮了墓碑上的所有照片,紧接着,头顶一声炸雷劈响。

涂诺尖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跑回来,一下就钻进了严承光的怀里。

严承光四肢无力,被她撞得再次躺倒。

他躺倒在草地上,手臂勒住她的腰,身上的战栗像在过电,颤得涂诺感觉自己的牙齿也在跟着发抖。

涂诺摸上他的脸,“严承光,你怎么样?”

“走!不要管我!”

男人紧闭着眼睛,用力把她一推。

涂诺被他推得跌在地上。

然后,她就看见,夜色中,暴雨像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幕布,从墓地门口的方向横扫而来,哗地一下就把他们都给吞没了。

暴风雨中,严承光垂着头坐在那里,浑身抖成了一片落叶。

涂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再次靠近,“严承光,严承光……”

她咬着牙,努力想把他拉起来。

严承光终于有了反应,他攀着涂诺的胳膊站起来,却又挨着严青枝的墓碑坐下去。

涂诺哭起来,“严承光,咱们回家吧……”

严承光坐在墓碑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她死的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许是太冷,他的舌头打了结,说得磕磕巴巴。

“她一边带着我,一边做报告。”

“报告被人藏了起来。”

“她找去三楼露台……”

“滑了下去。”

“楼下种着很多玫瑰,很多很多……”

严承光的大手在胸前茫然地比划着,像是要让涂诺知道那片玫瑰园的大小。

“那是明清辉喜欢的。”

“然后,玫瑰都生了病,被园丁削了。”

“她就躺在那些木刺上,血淋淋地冲我伸着手,叫我……”

“小光,你,不要下来……”

“我那时候那么小,只会哭……”

“只会哭……”

严承光抱紧了墓碑,把脸贴上去,“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

天边又一道闪电蜿蜒而下,照的墓碑上严青枝美丽的脸庞一闪,紧接着又是一声炸雷。

涂诺的浑身已经淋透。

她视线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受够了,不想再忍。

她抬脚踢了严承光一下,“行了!走吧。你以为你妈妈想看见你这个样子吗?”

严承光没有动,她走过去拉他。

他软软地靠在那里,依然没有回应她。

涂诺连忙弯下腰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还活着。

活着就好!

涂诺再去拉他。

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实在太大。

只要他不肯借力,她根本就拉不动他。

“严承光!严承光!”

涂诺使劲摇着他,“你醒醒啊,你要被淋死了。”

电闪雷鸣很可怕,粗大的雨线也在往身上死命地打。

在这里睡一夜,不是找死吗?

涂诺想不管他,自己走,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她急了,抓起严承光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疼痛比雨水醒脑,严承光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涂诺都要被气死了,“快起来!跟我回家!”

严承光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冲她一笑,向她展开了怀抱……

严承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铺满了窗台。

他拿起床边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为香甜的一觉。

虽然头还是有些疼。

房间里依然跟平常一样,空荡安静,寂静无声。

他掀开薄毯要下床,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不,除了左边手臂上的绷带。

那还是前几天车祸留下的伤。

之前的绷带被换掉了,换成了雪白的纱布。

纱布的上面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严承光坐在床边,拍着额头用力想了想,却一点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又是谁给他换的绷带。

脑子里很是混乱,严承光站起来,一边扯着绷带,一边往洗手间里走。

微凉的水帘冲洗着男人肌理线条流畅的后背。

严承光抬起手撸了一把头发,突然就发现,他的左边手臂上除了那处伤,还有一排齿痕。

严承光视线微怔,举起手臂去看。

这排齿痕比较深,四周都渗出了紫红的血印。

看形状,咬他的那种动物的牙齿是小小的,细细的,中间的门牙却略有些大。

“……”

严承光扶着额头想了很久,喃喃道:“难道,是那只兔子?”

严承光昨晚心情很不好。

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小黛山喝酒。

后来金丽蓓也去了,跟他们一起支起桌子打麻将。

再后来,他感觉自己喝多了。

但是,那种醉酒的感觉又跟平时不一样。

他警觉起来,怀疑是被人往酒里下了东西。

正在那时,那个小兔子赶到了。

他只记得她开车时候的样子很凶,不像小兔子,倒像只狼崽子。

那么,再后来呢?

严承光用力地拍了拍左面的太阳穴,烦躁地把手臂往浴室墙上一撑。

水流哗哗地冲击着他的头发,却依然理不清他混乱的思绪。

如果真的是酒后无形,伤害了她……

他愿意承担自己所需要承担的一切责任。

只是……

想起昨天她跟他说的那些扎心的话,他无奈一笑。

只怕,她不一定愿意。

不过,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那样处心积虑,欲擒故纵的,如果他真的做过了什么,此时此刻她还不得坐在他的床上,哭哭啼啼地求他负责吗?

是的,一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于这个伤口……

应该是他又说了什么得罪她的话,才被咬的。

严承光暂时说服了自己,扯起浴巾往身上一裹就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