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穿(第4/5页)

这么多年,欺负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不算,现在都做了太子了,连皇帝都不肯放过他!

卫听春一心疼,忍不住满脸关切问道:“请太医看过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薛盈慢慢向后靠,从盘膝的姿势,变成一条腿撑着,一条腿打开,这个姿势,几乎就把卫听春整个圈在他的身体范围内,在无声昭示着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像在狩猎前靠近猎物的兽类,总是在悄无声息间靠近。

他靠着床头微微仰头,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口水缓慢滚动。眼中的阴翳晦暗,这么许多年,依旧挥之不去。眉心的朱砂红像一滴血,艳烈惊人。

他用这种姿态看着卫听春,说出的话却同姿态截然相反。

“太医、游医、全都看过了。”薛盈说,“我可能真的是个天阉。”

“你……”他顿了顿,坐直身体,而后慢慢倾身,凑近卫听春问,“你会因为这样,看不起我吗?”

他将孤这个称呼拿掉,勾起一点悲切的笑意。

卫听春顿时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抬手按住薛盈的肩膀说,“嗐,多大点事儿……”

“人活着,又不光是为了那点事儿,那些太监不是也活得挺好……”卫听春察觉到了自己的比喻十分不恰当。

太监们可不是自愿做不成男人的,是被逼无奈。

薛盈也不是自愿的,但是拿他这个堂堂太子和那些下人比,在薛盈的角度看来,是妥妥的羞辱了。

卫听春紧绷地看着薛盈,等着他发火,他却只是淡然一笑。

“没关系,这件事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帮我掩人耳目吗?”

薛盈带着祈求,又向卫听春凑近一些说,“不是帮大乾的太子,只是帮我。”

卫听春心中更加酸楚了。

酸楚到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距离,姿势、已经完全超出了两个陌生人的社交距离,甚至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社交距离。

薛盈手长脚长,几乎是将她圈在怀里了。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卫听春,他根本不在意卫听春说什么,怎么看他。

他不是真的不行,他只是很少想那种事情,只是厌恶和任何人亲密,他做不到。

他看着避火图,看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人,只会觉得脏,想吐。

会想起他到了通人事的年纪,那个被指派来给他通人事的宫女,被换成了老嬷嬷的事情。

而且薛盈活到如今,遭受的背叛欺辱无数,他并不是单纯厌恶女人,他是厌恶人。

所有人。

每一个人。

不过……只要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意外,因为在薛盈的认知之中她不是人。

她是个来去自如,性别不定的神。

不过薛盈对她还真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新奇、是有趣、是感激、甚至是依恋。

她像他干涸生活里面的一场春雨,让他枯裂的枝丫上发出了一个颤巍巍的,娇嫩无比的新芽。

薛盈想要想这一次的新芽留存更久一点,仅此而已。

“太子还年轻,总会治好的。”卫听春有些撑不住薛盈充满期待的逼视。

迟疑着说:“奴婢……奴婢命薄如纸,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卫听春迎上薛盈的视线说,“太子可以重新寻一个人帮你。”

薛盈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散去,面色也逐渐冷了。

他生得极好,尤其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姝丽无边,似山水墨画的着色,但是一旦他的表情开始沉寂,他整个人都变得霜冷无比。

冷白的肤色变成雪原,那双弧度狭长上挑的凤眼缓缓合上,犹如万里大地寸寸冰封,了无生机。

卫听春的心又开始难受。

可是她真的得很快死掉,她现在已经停留世界超时48小时加上死亡的痛觉屏蔽,这两天消耗了她两千多积分。

延迟脱离世界,时间越久扣除积分越多,最长的时限是一个月,一月后扣除翻一倍,这简直像是利滚利的高利贷!

而且如果不能按照原定死亡结局去死,最后死法“不合理”还会出现一系列后续问题。

卫听春满面愁容,和薛盈对坐,活像是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

卫听春在想:我到底怎么能“合理”死去。薛盈还有可能掐死她吗?

而薛盈在想:这一次我要怎么才能更让她留下来?

四年前,薛盈一直都知道她在设法逃离,虽然在她死后,才知道她是要去死,但当时他几乎把婢女侍从都留在了殿中,最终也还是没能留住她。

那么这一次……他决定自己来看着她。

于是薛盈穿靴下地,对卫听春说:“你昨夜受凉,好好休息吧。”

然后他就走到了长榻边上,还是昨天那个姿势,还是昨天那个避火图。

卫听春坐在床上,隔了一会儿忍不住探头看薛盈。

薛盈像个木偶,一动不动。

卫听春突然就想起他五岁的时候,卫听春第一次看到他,他瘦小的身躯穿着单薄的衣衫,孤零零跪在雪地里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也是如今日这般,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虽然如今身为太子,摆脱了那种可悲境地,可是他的心却好像还困在原地,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受风雪的摧残。

之前她打他来着,还骂他小畜生,声色俱厉言辞恶劣,现在都化为回旋镖,扎在了卫听春的心口上。

自作孽,不可活啊。

卫听春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索性躺下了,她确实受凉了,好像有点发烧,头晕晕的,嗓子也发紧。

到底怎么退出世界呢?

她想不通。

但是她也睡不着。

虽然她连薛盈的呼吸都听不到,薛盈安静到令人发指。但是他的存在感就是强到难以忽视。

后来卫听春辗转许久,实在忍不住,从床边探头,对薛盈说:“别看了。”

薛盈慢慢抬起眼看她。

卫听春说:“奴婢……可以帮太子一段时间。”

卫听春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段时间。”一个月。

薛盈慢慢坐直,依旧看着卫听春没吭声。

卫听春有些自暴自弃道:“所以奴婢要怎么帮你?假怀孕一下可以吗?”

薛盈闻言低笑了一声。

她果然还是那么心软。

而后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臂,缓步走到卫听春的床边上。

语调带着笑意说道:“怀孕没有那么快吧?起码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有动静。”

“那就不要这个,”卫听春说,“那怎么办……”她只能留一个月,一个月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私下里不要叫我太子。”薛盈说,“交给我,你只需要好好养病,在这殿中安心待着就好。”

安心待着就好。哪也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