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页)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理应是一段再美好不过的经历,却因为自己三番五次的退缩和逃避而变成一种痛苦的折磨。

所以今晚为什么要过来呢,秦青卓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事到如今根本无法退回到普通朋友或前后辈的关系,本该到此为止的,不再见面、停止这种对彼此的折磨才是正确的做法。

胸口那股酸胀的情绪直直地往上顶,激得他从鼻腔到眼睛全都酸成一片,酸得他头疼。

“对不起江岌,我……”秦青卓艰难地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江岌闭了闭眼睛,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终究只是等来了一句“对不起”。

够了吧江岌,他对自己说,别再说这些招人厌烦的话了,也别再贪得无厌地拦住秦青卓不让他走了,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没什么对不起的,不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你的错。”他咽了咽喉咙,把自己失控的情绪全部咽了下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今晚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那个合约,如果你觉得为难,就当它不存在吧,之前是我太莽撞了,以后我不会再去你工作室打扰你,你也不用刻意地躲着我了。”

这话说完,江岌微微偏过脸,看着地面上他与秦青卓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从今往后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了。

“以后就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了吧,”他竭力地下定了决心,松开了秦青卓的手,“都过好各自的生活吧。”

这话像是跟秦青卓说的,更像是跟他自己说的。

“走吧,”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他等着秦青卓先转身往回走,但秦青卓却没动。

他看向秦青卓,却发现昏暗的灯光下,秦青卓垂着眼睛,眼睑下方好像湿了。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秦青卓哭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岌觉得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秦青卓怎么会哭呢?

秦青卓明明一向冷静、镇定,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但几秒之后他就意识到秦青卓是真的哭了,因为秦青卓看上去实在是太难过了。

“怎么了?”江岌慌了神,“别哭……我是不是说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活到这么大,经历过从天上跌到谷底的生活,他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再烦躁的时候也能维持些许理智,然而在看到秦青卓的眼泪这一刻,他却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我不是要逼你,”他忽然连话都有些说不顺了,抬手帮秦青卓擦着脸上的眼泪,只敢用手背,怕指腹磨出的茧子刮到秦青卓的脸,“别哭,别哭,刚刚那些话我都是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但秦青卓还是在流泪,垂着眼睛,安静地,不声不响地流泪。

那些眼泪好像擦不完似的,很快就把江岌的整个手背都打湿了。

江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秦青卓好受一点,他本能地抬手抱住秦青卓,手掌覆住他的脑后,轻声地重复着“别哭”。

秦青卓一哭,他的心脏就好像被浸到了具有腐蚀性的汁液里,一阵剧烈的酸疼。

他自责地想自己今晚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呢,明明沉默地陪着秦青卓走完这一段路就好了。

发泄式地说出这些话时,为什么就没想到秦青卓听了会难受呢。

他明明这么喜欢秦青卓,怎么舍得让秦青卓在生日这天哭了呢。

天上落下了雨丝,那场自城东一路过来的雨还是在这一刻迟迟赶到了。

就这么在深夜的街头相拥着站了一会儿,秦青卓轻轻地挣开了江岌。

他没说话,抬手摘了耳机还给江岌,低着头往车子的方向走。

江岌这次没拦他,只是放下了胳膊,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上了车。

坐进车里,秦青卓靠在座椅后背上,闭上了眼睛,那种难受到翻江倒海的感觉还是在胸口翻腾,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

难受得要命,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五脏六腑似乎都扭曲起来。

前排的司机看出他情绪不对,没多问,启动了车子驶向了马路。

外面下了小雨,雨丝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秦青卓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竭力地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唱片,上面印着的字是江岌的笔迹,竖着写的“生日快乐”,旁边还有一列字——“愿你有好眠”。

车子被改装过,后排装有放唱片的卡槽,秦青卓把那张唱片放了进去。

下一秒,比车外更加清晰的雨声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第一首歌就是《轻啄》。

逼仄的车厢里,江岌的嗓音听上去清晰而温柔,像是在低低诉说着一段告白。

秦青卓转过头看着街边的霓虹灯,车窗被雨水打得一片模糊,于是那些闪烁的霓虹灯也被晕染成了大片的色块。

他记得江岌写这首歌的那晚也是下着雨,比今晚的雨势要大得多,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江岌看着他,离他很近地说出了那句“秦青卓,送我点灵感吧”,然后落下了一个温热而青涩的吻。

明明能躲开的,为什么却任由自己又一次接受了呢?

大抵也是贪恋少年人炽热到发烫的喜欢吧,于是给自己找了个“来不及躲开”的借口。

音乐放到了副歌,像是用人声和乐器炸开了一朵绚烂而盛大的烟花。

一个月以来,秦青卓克制自己不去想关于江岌的任何事情,然而如今脑中却好像忽然打开了一道闸门,关于江岌的种种记忆如同泄洪般地涌现出来——

后背倚着树干,透过音乐会现场的人群朝自己一瞬不瞬地看过来的江岌

被黑幕淘汰时说“是你终止了恶劣天气”的江岌;

半蹲在唱台旁边,低声说“可以么”然后朝自己吻下来的江岌;

坐在车里,坦白而坦诚地说着“我会努力变好一点,变成你这样的人”的江岌;

站在后台的光线阴暗处,低声问自己喜不喜欢这首情歌的江岌;

昏黑巷子里,找到自己的一瞬间一身戾气全部烟消云散的江岌;

每一幕关于江岌的画面都涌入了脑中,它们浮现出来就不肯走了,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大脑。于是他的大脑里渐渐地被每一个江岌填满了,一丝空隙都不留。

江岌说自己是他人生中的那一点甜,那么他又何尝不是自己苦涩人生中的那一点甜呢?

已经尝过了甜的滋味,究竟要怎么咽下这往后余生的苦呢。

难道以后都要拼命地躲着关于江岌的一切,让自己平静而麻木地活着吗?

他忽然有了一种惧怕的感觉,是相比付出真心后被再一次伤害的惧怕还要更深的恐惧感。

害怕会这么孤独而麻木地活下去,也害怕那个喜欢自己的少年彻底从自己生活中淡出,从此跟自己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