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页)
手到用时方恨少,戴子明疯狂打字,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只手:就是那个庄家,这两年炙手可热的新贵。不过庄敛在庄家过得很不好。
江予:秦晟怎么知道?
戴子明:嗐,秦晟说庄敛一回去这件事就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传遍了,都把这件事当个笑话听。
江予和戴子明虽然家庭优渥,但比不上秦晟,人是申城太子爷那个圈子里的。
戴子明继续分享从秦晟那里得到的八卦:庄敛原本和庄家的幺子是双胞胎,结果四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十几年都没找到,谁知道庄敛竟然一直都在申城,而且那家人也姓庄,太巧了是不是?庄家找回庄敛之后就立即告了这家人,那对夫妻好像败诉了之后就被抓了,只剩一个小姑和妹妹。
江予拧眉,虽然过了这么久,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知道的还是比戴子明多一点。
人贩子最开始想拐的不是庄敛,而是庄曜,庄敛主动代替了他,跟人贩子走了。庄敛早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不喜欢他,但也知道要保护弟弟,于是他给人贩子说弟弟是个病秧子卖不了好价钱,父母不喜欢他,他不见了也不会来找他,带走他会更安全。
庭审的时候人贩子没有说他们想拐的是庄曜,而是扯出庄敛主动跟他们走让他们卖了他,企图以此洗清罪名。
庄敛的养父酗酒成性,对他和他的养母拳打脚踢,养母性格软弱,不敢反抗丈夫,只拿买来的小孩出气。养父的妹妹看不下去,偶尔会劝劝,但也害怕被牵连,不敢多管。可是如果没有她,庄敛早就已经死了。
庭审的时候她也在,原本还对庄敛心怀怜悯和愧疚,却在听完人贩子的供词后勃然大怒,从此与庄敛断绝关系,禁止他联系她和哥哥嫂嫂的亲生女儿。
其中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庄敛是无辜的。
很惨啊。
江予曾经严重怀疑作者是来报复社会的。
庄敛心理不扭曲谁扭曲。
戴子明的小区江家的车进不去,只能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江予把伞递给他,看他进了小区之后才让任志刚掉头。
刚走没多久,任志刚接了一个电话,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面的江予。
江予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雨幕,细白的指节抵着助听器,安静地走神。
暴雨一直不见停下来的趋势,路边的霓虹灯被雨幕晕染成一团团的光晕投射在车窗上。雨刷刚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很快又被雨水挡住了视线。
手机震动,江予低头,是妈妈发过来的微信:小宝到家了吗?
江予回她:刚送戴子明回家,还有一会。
文珊:妈妈记得那边我们家也有套房子是不是?雨太大了,让任叔叔送你去那里住一晚好不好?
江予还在打字回她,任志刚忽然踩刹车,江予身体猛地前倾,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任志刚心有余悸,盯着突然从雨幕中冲出来的高挑人影,低声骂了句,“艹!”
江予从地上捡起手机,“怎么了?”
“没事,”任志刚被吓狠了,说话时还在喘气,下意识安抚江予,“刚才有个人突然冲出来……”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江予听不见。
江予微眯起眼,看向前方。
暴雨中有一个模糊的高挑人影,没撑伞,透着几分颓丧。
江予心脏猛地快了一拍,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人是庄敛。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庭审结束后的庄敛其实是去找过小姑和妹妹一次的,但还没进家门就被赶了出来。
江予盯着雨中的人影。刚经历崩溃的庄敛看上去心灰意懒,孤寂地在空荡荡的天地间晃悠,没有一点求生意志。
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
即使是下定决心不掺和主角之间的江予,看见这一幕呼吸也停顿了一秒。他忽然用力闭了闭眼,抓起手边的雨伞,说:“把门打开,我下去一趟。”
声音太低,任志刚没听清,“什么?”
江予取下助听器丢在一边,抬高音量,“我说,把车锁打开,我下去一趟!”
没有了助听器,江予没控制好音量,任志刚吓了一跳,下意识说:“太危险了!等我靠边停车……”
车一靠边,江予就从车上下来了,打开伞跑向那个人影,边拽下胸牌攥在手心。
那人走得不快,江予很快就追上了他。
只是送一把伞而已。
庄敛不会知道他是谁。
“庄敛!”
暴雨冲弱了江予的声音,但前方的身影还是一顿,停了下来,没有转身,静静等江予追上来。
头顶冰冷的雨水忽然消失,在被暴雨冲刷的天地中,出现了一小块孤岛。
陌生人的气息靠拢,暴雨砸在伞面上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声音。
任志刚把车掉了个头开回来,远光灯打在两人的身上。
庄敛低垂着眉眼,率先看到的是一截沾上泥水的纤细脚腕,然后才慢吞吞滑到来人的脸上,看见一张嫩生生的俊秀面孔。
眼神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的是崇英高中的校服。
庄敛身形挺拔,五官冰冷桀骜,下颚瘦削,唇色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种近乎阴鸷的冷漠,阴霾的目光盯着江予,像一匹穷途末路的凶兽,面对最弱小的敌人的靠近都不得不孤掷一注地弓起背,喉间滚出恐吓的呜呜声,警惕设防。
但是喘着气站在他身前,垫着脚给他撑伞的男生脸色苍白脆弱,比起敌人,更像猎物。
江予嘟囔一句,嗓音太低,甚至带着一点软,还带着点甜,险些湮没在雨声中,“庄敛,你不要淋雨。”
雨水蜿蜒而下,庄敛眉睫湿润,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纯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江予,压迫性很强。
江予不和他对视,垂眉牵起庄敛冰冷的手,强行将手中的伞塞到他的手中,转身跑出了伞下。
任志刚忙从车上下来,拿着一件外套遮盖在江予头上,护送他回到车上。
庄敛撑着伞,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眸底翻滚骇人墨色,阴晦不明地盯着江予离开的背影。
指骨用力扣着伞柄,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还没散去的,属于江予手心的温热。庄敛用力顶了顶齿尖,目光下搭,忽然看见地面的脏水中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胸牌,一顿,弯腰捡起来。
一辆车忽然从身侧飞驰而过,拇指抹掉胸牌的脏污,一闪而过的车灯足以让庄敛看清胸牌上的名字。
庄敛看向江予离开的方向,忽然弯了弯唇角,森白的牙齿若隐若现,透着股病态的味儿。
他的舌尖抵着上颚,像是含在唇间良久,低哑,亲昵地吐出了两个字, “江,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