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更君(第3/4页)
薛放低低说着,最后道:“到目前为止确实看不出是谁得利最多。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十七郎打了个哈欠,抬手向着桌上的蜡烛空空一弹,一股气劲直冲而去,那烛光像是被无形的手压住似的,陡然熄灭。
薛放没有再说话,隋子云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自己换了个姿势,稍微躺平了些。
身体舒展,伤口丝丝地疼,他只忍着。
直到薛放又道:“嬷嬷……”
隋子云一怔:“你没睡?怎么?”
薛放喃喃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京内出生的,你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儿,再也不会叫人伤着你了,至少你的命,谁也带不走。”
黑暗中,隋子云睁大了双眼。
匀称的呼吸声响起,薛放慢慢地入了梦乡。
睡在薛放旁边的隋子云却难以入眠。
伤口阵阵地疼,仿佛鱼被活活剥去鳞片那种感觉,隋子云没有出声。
先前那太监将他鞭打的皮开肉绽,用刀子生生划开他的皮肉,故意把烧红的烙铁烙在身上,他都一声都没响过。
可此刻,突然疼的难熬。
隋子云宁肯薛放再多说几句话,他也许会忘记那些疼,也忘记那些疼之外的微微冷意。
从狄闻决定让他做进京特使的时候,隋子云大概就预计到了这趟进京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他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凶险,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就算被薛放带回了巡检司,跟薛放如同在羁縻州一般的抵足夜谈,隋子云心里却明白,对他的考验并没有完,也就是说,他的性命,还被人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隋子云本以为,那个南衙就是他的归宿,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让薛放来接手此事。
当他在那无尽的折磨中看到薛放从外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放松,那是一种没有来由的信念,就当看见薛放露面的一刻,他知道自己会无碍。
不管如何,薛放会豁出一切护住他平安。
正如隋子云所想。
薛放说,谁在这件事上得力最大,谁就是安排了刺杀的幕后黑手。
可如今那黑手显然还没浮出水面。
但隋子云想的不同。
薛放以为,刺客的出现,是挑拨了皇帝跟狄闻之间的关系。
隋子云看的更远。
比如,为什么皇帝会让薛放参与此事。
皇帝当然清楚薛放在南边跟隋子云之间的关系,而特意如此安排,是想叫他们自相残杀?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而皇帝的这种安排,那个“幕后黑手”是不是会一并猜到?
假如猜到的话,那局势将怎么演变?薛放毫无疑问会护着他……那会不会由此让皇帝对薛放起疑,继而……对薛十七郎不利?
隋子云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薛放虽向来狂放,也可能无意中成为了哪些人的眼中钉,但无论如何,应该不至于要如此大费周章来针对他。
除非……是针对薛放身后的势力?扈远侯府?巡检司?
隋子云身上疼,脑中不停地转。
而在他深思熟虑的时候,身上的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不少似的。
就在他推算各种可能的时候——
“姐姐……”薛放咕哝了声。
隋子云微怔。
脚畔的薛十七郎却翻了个身。
他探出手臂,一把抱住了隋子云的腿。
隋子云震惊,本能地想将他踹醒。
薛放却又含含糊糊地说道:“姐姐别动,让我亲、亲亲你……”
声音低而沉,但室内太静,床又咫尺,隋子云想装没听见都不成。
就在他震惊不知所措的时候,薛放突然张口。
隋子云下意识地一抖,感觉他咬住了自己的裤管。
“啧啧啧……”他吸了吸。
那声音在暗夜里听着如此清晰,简直叫人脸红心跳之余又啼笑皆非。
隋子云艰难地撑着床褥,探身看向腿边的十七郎。
暗影中望着那朦胧俊美的侧脸,却咬着自己的裤管一角,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好梦。
这瞬间,隋子云方才的那些疑虑担忧,突然都不翼而飞,他嗤地轻笑出声。
重新躺下的时候,隋子云心想:管他定没定性都好,倒是要快点儿叫他定亲甚至成亲才行,不然若这样,怕他自己先闹出病来。
今夜,俞星臣也难得地回了府。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很够瞧,不管是坊间还是朝堂上都议论纷纷。
俞鼐跟俞鼎两人在厅内特意等候俞星臣归来。
有条不紊地,俞星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包括今日羁縻州特使面圣行刺一节。
有俞鼐在,俞鼎不便先说话,只看向大哥。
俞尚书道:“这花魁被杀的案子,倒也罢了,小闻公子头上有疾,发病而杀人,总比他好端端去残杀无辜要说的过去。我们跟吏部闻侍郎的交情虽然一般,但同为六部中人,他若颜面扫地,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俞鼎点头表示赞同:“闻侍郎素日跟人和气。唉,却遭此横祸,若因公子的事连累仕途,更是可惜了。”
“就是说。”俞鼐继续,又看俞星臣:“何况你们竟然能够用开颅之术……嗯,我虽不懂医药或者仵作方面,但不管对于哪一方,想来都有好处,这样处置很好。”
俞鼎也才跟着开口:“话虽如此,但凡事不能自专,倒要请示冯旅帅才好。”
见俞星臣俯首称是,他又转向俞尚书:“羁縻州特使行刺之事,却叫人不解。我听好些人嚷嚷,说是狄将军有不臣之心呢。”
“这都是胡言,”俞鼐分析道:“我想狄闻不至于老糊涂到这种地步,把现成的把柄往前送,应该还是有人暗中弄鬼,只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
俞鼎诧异:“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且看着吧,就是这件事交给了巡检司……”他看向俞星臣:“打算怎么处置?”
俞星臣道:“回伯父,我暗中揣测,皇上大概只是想借机敲打羁縻州,所以,追查真相反而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给双方一个可过的去的说法,或者,可下的台阶。”
俞鼎皱眉:“你……”他不喜欢这种过于圆滑的方式。
“哈,”俞鼐却笑了起来:“孺子可教。不过真相也是要查的,幕后之人如此胆大,皇上那边也不会放过,你放心去查,弄好了,这就是你的晋身之机。”
话音未落,俞鼐皱眉轻嘶了声。
俞鼎忙起身,关切道:“哥哥是又犯了腹痛?”
没言语,俞鼐疼的只顾喘气,俞星臣也忙靠前:“伯父……”
俞鼐镇定片刻:“今日、在巡检司开颅的……”
俞星臣惊愕:“伯父想说的可是太医杨家的杨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