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页)

宁舒挽着萧燕飞的胳膊往前走,“我带你去聚秀山逛逛,来了皇觉寺不逛逛皇觉寺三绝,那可就白来了!”

宁舒的兴致不错,带着萧燕飞先去逛了后寺的聚秀山,接着又去了皇觉寺第二绝的碑林。

碑林中,一道道高高低低的石碑密密麻麻地林立其中,黑压压的一片,乍一看有种坟场般的压抑。

两人走到碑林时,恰好看到一队巡逻的銮仪卫走过。

宁舒不由蹙了蹙眉,嘟囔道:“皇后还没走啊!”

只要皇后不走,这皇觉寺的几道大门就得封着,她们也就不能离开。

宁舒最讨厌被人拘着了,她已经被母妃拘在王府好些天了,难得出来一回,又要被皇后拘着!

宁舒噘了噘嘴,左右她对这些碑林其实没一点兴趣,就笑嘻嘻地说道:“燕燕,你先看碑,我去找大和尚打听一下,看皇后什么时候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大和尚胆子小得很,人多了,他就装糊涂,啥都不肯说了。”宁舒口中的大和尚指的正是住持觉明大师。

去吧去吧。萧燕飞挥挥手,示意小郡主赶紧去吧。

宁舒就拎着裙裾跑了,动若脱兔。

萧燕飞含笑目送宁舒远去,便一个人在碑林中闲逛了起来。

这些石碑都是历代书法大师的留的墨宝,自然是各有千秋,要么雄浑奇伟,要么清健俊逸,要么爽利挺秀……难分伯仲。

萧燕飞沿着一排排石碑,慢慢悠悠地往里走。

碑林中,还有七八个直裰纶巾的学子也在那里走动,有的在赏碑,有的在拓印,有的聚在一起侃侃而谈。

“那位萧大姑娘实在是高义,视金钱如粪土,整整五万两说捐就捐!”二十出头的蓝衣学子高声叹道,一脸的崇敬之情。

“的确大善。”另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灰衣学子摇晃着手里的折扇,用一种超然的语气点评道,“一个小女子有此胸襟实在不易。试想,若是幽州官员早能像萧大姑娘这般慷慨解囊,安置灾民,那些幽州灾民又何至于变成流民,甚至于沦落为匪类!”

“这些流匪也只是为求饱腹,但凡幽州百姓多拿出一些米粮来,他们又岂会杀人屠村!”

什么?萧燕飞不由停下了脚步,凝眸朝这几人望去。

所以,被杀被屠,还是百姓自己的错?!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真是够恶心的!

“不错。”灰衣学子又摇了摇折扇,口若悬河地继续道,“去岁北境兰山城也是如此,这明知不敌,明将军还死守城池,这才会触怒了北狄人,以至屠城,令满城百姓一同殉葬。”

“这谢家父子镇守北境几十载,可北境多年来依然战乱不断,可见其无能,死得不冤!”

“……”

旁边的几个学子也是纷纷摇头,颇为不屑。

“呵。”萧燕飞眼底渐冷,嗤笑出声。

他们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学子们闻声齐齐地朝她看过来,瞧出了她眼中的轻蔑之意。

灰衣学子皱了皱眉,轻蔑地说道:“我们说的是关于黎民百姓的大事,你这小丫头不懂也就罢了,还嗤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见识,居然还敢在瞧不起他们!他们都是有功名的。

“笑你们蠢。”萧燕飞又是一笑。

她懒得理他们,直接要走,但学子们被她这句话气到了。

“等等,不许走!”那青衣学子不服气地抬手想拦,脸色发青,“姑娘,你怎么骂人?!”

她骂了吗?!萧燕飞在心里检讨了一番。

她说的都是实话啊。

迎上那几个学子愤愤的眼眸,萧燕飞似笑非笑道:“若没有那些‘无能’的将士们在战场上流血杀敌,又岂能有你们在这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几个学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俱是露出不快。

那灰衣学子“啪”的收起了折扇,冷冷道:“姑娘慎言!”

萧燕飞徐徐地环视着这些学子,眼角眉梢却透出几分凛冽。

她本来都要走了,是他们拦着她,不让她走的!

“一个个只会在这里指手划脚,纸上谈兵……说别人无能,可你们又有什么?”

“三寸不烂之舌吗?”

“你们可要带着三寸不烂之舌去幽州,说服那伙流匪退兵,还地方安宁,还百姓安乐,让天下人看看你们的义举?”

这些学子们脸色又是一变,其中一人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道:“前方战场又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

“为什么不能去?”萧燕飞含笑道,“朝廷年年都发征兵令,你们怎么就不能入伍、不能为国效力呢?”

学子们哑然无声。

的确,朝廷年年都发征兵令,只不过,他们有功名在身,是可以免除兵役、徭役的。

“怎么?不敢?”萧燕飞在笑,笑容温和如春风,眸光却是又清又冷,锐利得似乎能看透他们的内心。

“不敢就承认啊!”

她的眼神似在说,她知道,他们不敢。

其中几个学子已经被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

他们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有朝一日站在庙堂之高,当然不会去入行伍,这不是自贬其身吗?!

那青衣学子愤愤地拂袖:“妇人之见,不知所谓。”

“几位兄台,为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我们走!”

其他几个学子也都甩袖走人,一副不屑与妇人论长短的样子。

走在最后的蓝衣学子忍不住轻嘲了一句:“几位兄台,咱们莫要为了个小女子坏了心情,依小弟之见,这姑娘不过是看不得萧大姑娘出风头,心生嫉妒罢了。”

“小小女子,不求上进,却只会争那些花团锦绣的东西!”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轻蔑,更有一股子郁郁不得志的怨气。

“争?”

一个似嘲非嘲的女音突地响起,仿佛在这碑林中陡然吹起了一股阴冷的寒风。

一道高挑挺拔的倩影不紧不慢地自一块一人高的石碑后走出。

那是一个身穿辰砂色褙子的年轻少妇,梳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妆容素淡,打扮十分老气,但面容秀美,目光明亮如火。

明芮?萧燕飞眨了眨眼,她何时在那里的?

明芮徐徐地扫视着这些学子,言辞犀利地说道:“科举取士,万中择一。要是不争,你们还不如回家种田。”

“不对,就算种田,那还得争个种子、争片良田,不然空手种什么?!”

“不如躺平饿死好了。”

她轻蔑一笑,冷冰冰的声音似是寒冬那凛冽刺骨的寒风朝这些学子们迎面拂来,刮得他们面皮生疼。

他们的脸色更差了,既有被说穿了心思的窘迫,也有被戳中要害的无力,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