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3/4页)
汤药结合针灸,让萧衍从幽州到京城的这一路没太难熬。
但现在那位黄老大夫已经被打发走了,这不,他就痛得欲生欲死了。
太夫人没办法,只好又派人去请其他大夫,把京里那些出名的擅长治外伤、骨伤的大夫又都请了一圈。
大夫们看过萧衍的右腿后,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一个个摇头又叹气:
“太夫人,还是要早做决断,再拖下去,要是右腿的疮疡继续扩大、加重的话,侯爷怕是没两天了……”
意思是,再不截肢,萧衍两天内就会死。
这句话等于是把铡刀架在了萧衍的脖子上。
太夫人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满是皱纹的老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娘,阿衍的命要紧。”萧氏委婉地劝道。
太夫人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少一条腿,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好。”太夫人艰难无比地做出了决定,“劳烦徐大夫安排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伛偻的身形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再不复往日的高高在上。
“那老夫先给侯爷开张方子。”徐大夫执笔而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张方子,“太夫人赶紧令人去抓三副药,准备好吊命的老参,最好是百年老参。”
可想而知,截肢必然会大出血,风险极大,老参必不可少。
“老夫还要回医堂做一些准备,让老夫的两个儿子一起来打下手,就先告辞了。”
太夫人命人送走了徐大夫,又赶紧让王嬷嬷去准备一支百年老参。
结果,一炷香后,王嬷嬷却回来禀说:“太夫人,内外院的库房里只有几根二十年或五十年的参了。”
太夫人不由蹙眉。侯府从来都不缺百年老参,就是两百年的老参也是有的。
王嬷嬷干巴巴地解释道:“太夫人,府里的百年老参都是夫人的嫁妆,夫人都带走了。”
太夫人面沉如水地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串。
而萧氏直到此刻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止是人回去,殷婉竟然连她的嫁妆都带走了。
难怪她回侯府这么些天,府里的吃穿用度比起从前差了好多,她还以为是因为府里最近乱,所以顾不上这些。
“你赶紧去外头买支百年老参回来。”太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王嬷嬷道。
如今账上根本没多少银子,太夫人这么说,自然是要掏她的私房银子去买老参。
“老奴这就去。”王嬷嬷忙应诺,又匆匆而去,毕竟侯爷的伤耽误不得。
王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大管家亲自跑来了,郑重地禀道:“太夫人,族长和几个族老来了。”
太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族长他们是听说了萧衍受伤的事特意来侯府探望的,就道:“把人领来这里吧。”
大管家便又调头出去迎贵客。
族长与三个族老来得很快,一个个表情端肃,周身似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云之下。
“堂伯父,还有三位叔父……”萧氏起身相迎,露出亲近的表情。
可是,不等她寒暄,为首的族长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侯爷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萧氏与太夫人皆是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试图含糊其辞:“大伯兄,阿衍这次在幽州剿匪时,不慎受了腿伤,伤得很重……”
“弟妹,直说吧,”族长不客气地打断了太夫人的话,质问道,“我们萧家是不是又会被夺爵?!”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直接,极为尖锐。
开国时,为萧家挣下这爵位的是萧衍的曾祖父萧陵,这一房是萧家的本支,一代代地承袭着爵位,但是爵位却不仅仅属于侯府这一支,而是属于整个萧家的。
“没这回事,”萧氏连忙摇头,蹙着眉,对着族长叹息道,“堂伯父,阿衍这回在幽州是立了功劳回来的,还为此受了重伤,右腿怕是要保不住。”
她试图把话题的重点转移到萧衍的伤腿上,动之以情。
“功劳?”可族长非但不信,脸上也没有一点动容,讽刺道,“不战而逃是功劳?”
“躲在尚古城是功劳?”
“还是,引起民变是功劳?”
他连续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语声渐冷,“这要都算是功劳的话,我们萧家可担不起这么多的功劳!!”
族长咄咄逼人地说了一通,不给太夫人和萧氏一点插嘴的机会,他身后的三位族老也是拈须点头,全都露出不满之色。
“……”太夫人哑口无言,没想到族长他们已经知道尚古城民乱的事了。
萧氏忍了又忍,指尖用力地掐了掐指腹,勉强让自己维持着外表的优雅与雍容,干笑道:“堂伯父,三位堂叔父,阿衍还在里头,大夫在给他看伤腿,恐有性命之忧……这些事,还是晚些再说吧。”
“晚些?”身穿太师青直裰的族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吹胡子瞪眼,不快地拔高了音量,“是要等到我们萧家被夺爵吗?!”
那歪胡子的族老越说越不高兴,“锦瑟,十六年前,因为你父亲战败,族里已经被连累过一次,差点就失去了爵位。这一次万一再被你弟弟连累,总得提早告知一声,让族里也早做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他说得很大声,不仅是说给太夫人与萧氏母女听的,也同样是说给在里间的萧衍听的。
太夫人终于缓了过来,好声好气道:“励堂弟,没这回事的。”
“阿衍在幽州是和承恩公在一块儿的,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连带对承恩公也多有照拂,怎么会问罪承恩公呢?”
太夫人心里是想先把族长与族老们给糊弄过去再说。
族长与三个族老面面相看,依然沉着脸。
见他们没再咄咄逼人,太夫人又道:“阿衍这次失了一条腿,好歹是为国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伯兄莫要多想。”
太夫人与萧氏一起好话连连地把族长、族老们都哄了出去。
可是,一上马车,族长与三个族老的脸色就都沉了下来。
歪胡子族老蹙眉道:“大堂哥,现在怎么办?”
他们哪里看不明白,这回萧衍是真得惹了天大的事了,不然以太夫人那倨傲的脾气,方才岂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他们,这个任氏素来喜欢端着侯府太夫人的架子。
他们怕的是萧衍的罪过,会连累全族。
马车内,气氛沉甸甸的,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
族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拈了拈须,片刻后,才道:“去四方茶楼。”
马车便驶出了定远侯府,目标明确地往四方茶楼去了。
黄昏的京城,路上人不多,他们只花了一炷香就到了四方茶楼,又在小二的引领下到了二楼的一间名为“弓室”的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