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2/3页)

她同意韩大夫说的,先要养。

中医的养在于内养正气,五脏元真充实,自然外邪不侵,人即安和;西医嘛,那就是先把各种高高低低的指标给拉稳了。

她正想着,就瞟见知秋疾步匆匆地来了,笑脸盈盈,手里捧着两个小的瓷罐子。

方才这一个时辰,可把知秋忙得团团转,先奉命去万草堂请了韩老大夫来谢府,又紧接着回了趟殷家,把姑娘让她拿的东西给取来了。

萧燕飞本来是想直接给谢无端的,想了想,向着厅外守在廊下的风吟招了招手,叮嘱他:“风吟,每天六勺,用温水化成一碗,让他喝。”

“和韩老大夫开的方子的一样,是温养的身子。”

她的急救箱里有一罐肠道营养剂,这玩意能够很好地补充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等等,很适合谢无端这种重伤后体质虚弱之人。

“这件事交给你了,你盯着你家公子。”萧燕飞当着谢无端的面笑眯眯地吩咐着风吟,倒是引得顾非池忍俊不禁。

“萧姑娘放心,”风吟仿佛领了军令似的,把两个罐子抱得紧紧的,双眼灼灼,铿锵有力地应道,“我会盯着公子的。”

他也会盯着公子吃药的,他的公子一定要长命百岁!

萧燕飞又道:“这里大概只够吃十天的,等吃完了,我再让知秋送来。”

幸好的她的急救箱可以自动补充。

供谢无端一个人,还是足够的。

很快,韩老大夫就开好了方子,给顾非池与萧燕飞过目后,又赶紧让他儿子去抓药,一次就抓了十副药。

他是老大夫了,行事周全细致,不仅手书了一份注意事项,还定下了十天后再过府来给谢无端诊脉。

两位大夫前脚刚走,后脚李大管家乐呵呵地进来请示谢无端:“大少爷,是不是该摆午膳了?”

“何厨娘特意烧了您最喜欢吃的菜和点心。”

“顾世子和萧姑娘要不要也留下一起用些午膳?”

李大管家这么一说,厅里的几人这才注意到日头早已居中。

谢无端含笑道:“那就先用膳吧。”

用过午膳,看着也没她什么事了,萧燕飞就先走了。

殷婉说要她去巡视一下殷家在京城的产业,见见几个管事。

顾非池亲自把她送回了殷家,再回来时,已经快到未时,在谢无端的书房找到了他。

谢无端的书房也是重新整理、收拾过的。

还是顾非池亲自去把那些被抄的东西拿了回来,按着他的记忆把这些摆设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当初被抄家时,书房里的物件损毁了不少,很难再恢复到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了。

一张偌大的米黄色舆图挂在靠西的墙壁上,舆图上沾有点点暗红色的血渍。

谢无端背对着顾非池,就站在舆图前。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舆图,他的眼底流露出怀念,这本是父亲的舆图。

当食指的指尖停在幽州西侧的并州时,他的目光微凝,清冷似霜雪。

“并州卫已经到手。”

并州卫指挥使段渠知曾经是谢家旧部,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也只在金鳞军待了一年而已,皇帝怕是早就忘了这件事,更不知父亲对段渠知有救命之恩。

这些年,段渠知与父亲一直私下里有书信往来。

这一趟,谢无端离开北境后,没有从幽州走,反而快马加鞭地去了并州见段渠知,之后再经冀州回的京。

他一路与风吟两人轻装简行,行踪不仅瞒过了锦衣卫的眼线,也没惊动北狄人,直至到了京畿一带,他才故意露出行踪。

顾非池信手摘下了脸上的半边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如画的面庞。

他闲适地靠在后方的红木书案上,淡淡道:“当初段渠知听说谢家出事,擅离守地,想去京城为谢家陈情,人都出了并州边境,幸好刚入冀州就被我爹派人给拦下了。”

“段渠知不错。”

但顾非池也知道,若非谢无端出面,段渠知哪怕对皇帝再不满,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倒戈。

“……”谢无端抿唇不语,脑海中想起段渠知看到父亲的头颅时嚎啕大哭的样子,闭了闭眼。

“王思成在并州也有五年多了吧,也该挪个位置了。”顾非池又道。

王思成是并州布政使,也是两朝老臣了,布政使是封疆大吏,在地方最多六年一换。

如今并州军权到手,下一步,就是政权了。

“不急。”谢无端却是摇头道,“段渠知说,王思成对他释出了善意……”

段渠知擅自离开并州,瞒得过皇帝,可瞒不过王思成的耳目,两人从前素无往来,王思成竟替他瞒下了。

谢无端从一旁案上的盒子里拿出两枚红色的小旗子,分别插在了舆图上幽州和西北凉州的位置上。

苍白的手指在幽州、并州与凉州之间划过。

这三地彼此相连,在舆图上隐隐呈现出了剑指京城之势。

并州关乎重大,必须拿下。

谢无端眸色深深,定定地凝视着前方的这方舆图,手里又捏起了一枚白色的小旗子,慢慢地搓弄着,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顾非池给两人倒了两杯温茶,药茶的香味弥漫在书房内。

这药茶也是韩老大夫开的,用以给谢无端补气补血,也让他天天喝着。

韩老大夫说了,这是养生茶,普通人都能喝。

顾非池自己喝一杯,另一杯则递给了谢无端,与他闲聊:“表哥,我在柳汌府里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谢无端头也不回地浅啜了一口药茶,沉思的目光依然看着前方的舆图,漫不经意道:“账册吗?”

顾非池点点头:“二十三年前,就是乾元九年,一批漕银在青州三青峡遭劫,这件事应当是皇上让柳汌私底做的,偷偷地藏下了八百万两。”

“先帝无嫡子,咱们这位皇上,论长,上头有皇长子;论贵,下有贵妃生的皇三子;论宠,比不上皇四子,君恩平平。”

“人脉,势力,拥趸,都要钱。”

“乾元九年后,皇上便不再捉襟见肘了,那之后,在朝中渐渐地传出了贤名,先帝给众皇子封王时,还因此封了他为‘贤王’。”

“这贤王,便是银子买来的。”顾非池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与讥诮,“还顺势除了皇四子这个劲敌,还真是一石二鸟。”

“那些账册呢?”谢无端勾了勾唇角,温润的面庞上露出几分兴味,心分两路,目光还盯着墙壁上的那舆图,

“一会儿我让人送来。”顾非池豪迈地一口把杯中的茶水饮尽。

谢无端也喝完了杯中的这杯药茶,再抬眼时,面庞上笑容渐深,明明是清雅温和的青年,眼角眉梢却随着这一笑露出几分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