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3页)

姑母虽亲,但皇家无情,她从未敢在姑母身上寄予多少希望。

此番贺砺回来,她是打心底里感到欣喜和宽慰的。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在家族遭此大难的情况下,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亲密无间了。

她错了,她很需要贺砺这个弟弟来填补她内心没有母族依靠的惶恐和不安,但很显然,贺砺并不那么需要她。

是了,在他流放塞北,命悬一线的那些年,她这个当长姐的又为他付出过什么呢?帮过他什么呢?她自顾不暇,在他最艰难痛苦的时候,她鞭长莫及,未曾给予他一丝帮助。

他能活着回来,风光地回来,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她不该只因为那点血缘关系,就妄想能左右他的人生大事。

是她错了,只可怜了彤娘要替她受过。纵她不想要她当弟媳,也从未否认过她是个好姑娘。

天黑了,偌大的卫国公府,只有大厨房灯火通明地忙着准备各处的晚膳。

戚阔溜溜达达地来到大厨房,准备要一壶酒找鹿闻笙小酌几杯,正好碰上在地牢当差的一个小兵溜子,两只手提着两只大食盒往外头走。

戚阔叫住他,掀开一个食盒盖子往里头看了看,竟然是一道荷叶鸡。掀开另一个食盒盖子,嚯,水练犊。

“这给谁送饭呢?”看这菜色,别说牢里的犯人,便是他都吃不着这么好。

小兵面露为难之色,道:“鹿司戈交代了谁都不能说,不然要掉脑袋。”

戚阔眼睛一瞪:“你就不怕我让你掉脑袋?”

小兵苦着脸道:“戚司戈,你也是可以自由出入地牢的,想知道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何必为难小人呢?”

戚阔一想也是,就与小兵一道往地牢所在园子行去。

地牢中,穗安禾善一早就醒了,穗安摸索着在灯盏盘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禾善帮孟允棠将绑缚双臂的披帛给解了下来,主仆三人打量着这间逼仄阴暗的牢房,互相倚靠着缩在角落里。

整个下午,外头一直隐隐传来各种鞭打呵斥的声音,还有人的惨叫呻i吟,声音之凄厉,吓得三人都把耳朵紧紧捂着,惊弓之鸟一般。

“娘子,贺大将军为何会突然将我们关在此处?他不是很喜欢娘子的吗?”惊吓之余,禾善忍不住问孟允棠。

“因为我说不想嫁他。”孟允棠眼睛都哭红了,心里就是后悔。

当初她威胁张筠姬时说过,贺临锋幼时就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遭遇了灭族之祸八年流放,脾气总不见得会变得比小时候更好。

她对别人知道这么说,轮到自己时,被他几番刻意的做小伏低一蛊惑,却又不清醒了。

她应该坚持自己一开始对他的看法的,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无力拒绝,就算真的要拒绝,也应该选择一种更聪明的方式,至少,不要让自己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地牢里一直黑黢黢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外面阿爷阿娘在找她吗?义姐在找她吗?他们能找到她吗?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还不止一人,接着门上的铁链响了起来。

三人站在牢房的角落中,紧张地看着铁门。

戚阔跟在小兵后头走进牢房,一抬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穗安与禾善,继而是被二人挡住的孟允棠,顿时像见鬼般叫了起来:“孟小娘子?怎么是你?”

“戚郎君,我阿爷阿娘呢?”孟允棠从角落中走出来,问戚阔。

“宴会已散,你家人也已离府回家了。”戚阔脑子还懵着。

孟允棠目瞪口呆,继而急问道:“那我义姐,贺大娘子呢?”

“也离开了啊。”

“他们没有找我吗?”

戚阔挠挠头,道:“我没听到风声啊。”

孟允棠怔然。

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宴会上凭空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府中之人都没听到一丝风声。

旁人她不知道,但是她爷娘一定会找她的。他们没有找到她,没有报官,也没有闹起来,而是离开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或许真如鹿郎君所言,只要贺砺他愿意,他就能这样将她关上一辈子。

“戚郎君,我家娘子高低也是官宦之女,贺大将军私自将她这般囚禁,有违法度。戚郎君,能否请你给我家阿郎夫人捎个信,告知我家娘子的下落,好叫他们宽心。否则他们情急之下去报官,对贺大将军来说也非好事。”穗安走到戚阔跟前,行了个礼道。

戚阔不假思索:“那不行,我戚阔虽算不得什么人物,但也绝不做背主之事。”

旁边禾善趁两人一个在从食盒里往外端菜一个在与穗安说话,猛地就朝开着的牢房铁门外冲去。

小兵和戚阔谁都没管她。

眨眼间,禾善就被两名大汉扭着双臂给推回了牢中。

戚阔这才对孟允棠与穗安道:“叫人捎口信之事你们就别想了,咱们这些人都是跟着阿郎从战场下来的,奉行的也还是军中那一套。阿郎的话便是军令,违者定斩不饶。逃跑更是不可能,别说你们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夫,一旦进到这里,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话说完,见几个小娘子面露惊惧之色,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丢下一句“你们用晚膳吧”就转身走了。

出了地牢,他也顾不上去厨房拿酒了,一路跑到鹿闻笙的厢房,见他独自一人在房里吃饭,就往他对面一坐,问道:“阿郎为何将孟小娘子和她的侍女关在地牢里?”

鹿闻笙也正头疼这件事,孟家虽没能力与阿郎叫板,但长安盯着阿郎的人可不少,此事但凡被人抓住点把柄,私自囚禁欺辱官宦之女,那可是个大罪过。

“为何?还不都怨你。”他没好气道。

戚阔:“???”

鹿闻笙道:“若是你那些所谓的讨好小娘子的招数有用,阿郎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等等,你该不会是把我上次教你的讨好小娘子的法子教给阿郎了吧?这可怨不着我,我都说了,对小娘子来说,阿郎的臭脾气最为要命,他想讨好小娘子,不改掉他的臭脾气,使什么招都没用。”戚阔嚷嚷道。

“喊什么?生怕别人听不着?”鹿闻笙皱眉道。

戚阔闭上嘴,抱着双臂思考片刻,低声问鹿闻笙:“那阿郎将人私下藏起来,难不成是想……”

鹿闻笙停下筷子,神情间透出一丝焦虑,道:“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若阿郎真的把人给强要了,那除非将人永远藏下去抑或杀了,否则,一旦心软放回去,终究是个可以被政敌利用的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