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孟允棠一一应了,想问她关于洞房的事,犹豫半晌还是没问。人就是这般奇怪,和父母关系再亲密,有些事情也不好意思和父母说,只能和朋友说。

可惜林宛燕嫁做人妇,不方便出来过夜。

次日上午还挺悠闲的,至少孟允棠很悠闲,因为要到黄昏时新郎官才会来接新娘子回去。

吃过午饭后就要开始忙了,沐浴,绞脸,梳妆,换嫁衣,说起来事情不多,但光是盘发这一项可能就得忙上一个时辰。

长安百姓最喜热闹,卫国公贺砺又是今年长安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人物,众人早就辗转打听到了他的亲迎之日,眼瞧着夕阳西下,百姓们一窝蜂地聚在崇仁坊到长兴坊的道路两旁,等着看热闹。

贺砺带着亲迎队伍从卫国公府的乌头门内一出来,围观百姓就沸腾了。

原因无他,他今日没穿爵弁,而是像普通百姓家的儿郎一般,穿了一身由红纱单衣,白内裙与乌头靴组成的绛公服做婚服。

这样的卫国公无疑让人一下子觉得亲切了许多。

更亲切的还在后头。

迎亲的队伍中有一辆装了满满八筐铜钱的骡车,众人正好奇,为何去迎亲还要带着许多铜钱,便见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厮爬上骡车,其中一人向着围观百姓大声道:“我家阿郎今日大喜,有劳各位前来观礼,府中地方有限坐不下,这些铜钱权当请各位喝喜酒了,还请大伙儿多说两句吉祥话。说得越好声音越大钱越多!”说罢抓起一大把铜钱,就向道旁的百姓撒去,另一名小厮朝另一侧撒。

百姓们见念两句好话便有大把的铜钱可捡,谁不肯说?一时间街道上全都是恭贺新婚之语。

读书多的念:“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亦或“金屋笙歌偕跨凤,洞房花烛喜乘龙。”云云。

没读过书抑或读书少的则直接大喊“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两名小厮说话算话,谁喊得大声念得好听,便将大把的铜钱往那人头上洒。

远处的看到这边骚动,不明所以,近了才听到有人说祝福的话,有人洒铜钱,自然以为是要说祝福新婚的话才能有铜钱,于是都跟着说,一时间热闹非凡。

人群后头,秦思莞戴着帷帽站在墙角,遥遥看着贺砺。

他在笑。

他五官生得桀骜冷峭,这般微笑也不显亲和,但他确实在笑,不是冷笑不是讽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只要恭喜他与孟允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便是陌生人,他也肯对他笑。

秦思莞握紧双拳,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知道皮肉的伤早就长好了,还在生疼的是她内心的伤。

他真的就这般喜欢那孟允棠么?那如果得到又失去,应该会伤心到发疯吧?

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掩着眼底那点泪光,转身离去。

孟府,孟允棠这边堪堪收拾停当,便见禾善从门外进来,喜道:“贺大将军来了,到门外了。”

陪着孟允棠的女眷笑着说:“还得有一会儿。”

不一会儿前头隐隐有男子的起哄大笑声传来。

表姐道:“听这动静,应是在打女婿了。”

果然话音刚落,禾善便窜进来道:“舅母姨妈他们在打贺大将军了。”

孟允棠明知不会真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打身上了?”

禾善嘻嘻笑道:“那可不,大舅母边打还边说‘女婿是妇家狗,打杀勿论!’”

表姐笑道:“你快别说了,你家娘子要心疼死了。”

孟允棠羞得低下头去。

又过了片刻,舅母姨妈等人回来了,闺房外头动静也大了起来,是新郎官带着他的一帮兄弟来催新娘子出门了。

孟允棠听着贺砺在窗外念催妆诗,只觉双颊发热心头直跳。

嫁给不爱的人与嫁给心爱的人果然不一样。上次出嫁,听着晏辞在外头念催妆诗,尽管身边也有亲戚在说打趣的话,但她的羞涩都是装出来的,心中非但不高兴,还有些伤心和惶恐。

只可惜,这世上应该很少有女子能有机会如她这般,仔细分辩二者的不同吧。

她心不在焉,偶一回神,外头已经没有他的声音,只有一帮男人用粗狂的嗓音声遏云霄般大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便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她舅母忙摁着她的肩头将她按坐在凳子上,笑道:“哎哟,这新娘子怎么还着起急来了?这才念了一首催妆诗呢,怎得不得让他念上三五首啊?”

众人大笑。

孟允棠感觉自己脸热得要烧起来,好在粉擦得厚,应当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那帮男子喊了一会儿之后,见闺房中没动静,贺砺就又在外头念催妆诗了。

念了三首之后,舅母等人才将却扇递给她,扶着她出了闺房的门。

到了正堂,行奠雁礼时,孟允棠面朝南坐在马鞍上,贺砺捧着一只雁跪在她面前,两人终于见了一面。

孟允棠还是第一次看到贺砺穿红,衬得人肤白如玉朗眸如星,难免就多瞧了几眼。

他一抬头瞧见她的脸,却是一副一言难尽强行憋笑的表情。

孟允棠恼羞成怒,若不是众目睽睽,真想踹他一脚。

行过了奠雁礼,孟扶楹对孟允棠说一句:“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周氏说:“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然后打发孟允棠出门。

到了门口,孟础润沉默地在孟允棠身前蹲下身。

孟允棠伏在他背上,由他背着送上了花轿。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黑了,迎亲队伍在暮鼓声中将孟允棠带回了卫国公府。

下轿后,孟允棠依然用扇子遮着脸,看不清卫国公府正院的情况,只觉四周人声鼎沸,院中亮如白昼。

嫁衣对于这个天气来说还是有些厚重了,跨火盆跨马鞍跨米袋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孟允棠感觉自己出了身薄汗。

在正堂行过礼,两人便被送入搭在院子角落中的青庐中。

喝过合卺酒,行过结发礼,贺砺将侍女打发出去领赏,自己跨步过来将孟允棠一下抱在怀里。

孟允棠推他:“别抱,热。”

贺砺放她坐在腿上,瞧她额上出了汗,妆都花了些,忍不住笑道:“谁叫你擦这么厚的粉?”

孟允棠恼道:“你以为我愿意啊?”

贺砺笑着在她耳边道:“待会儿我去正堂招待宾客,你可偷偷去松龄院汤池沐浴,我一早叫人备好水了。”

孟允棠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道:“今晚不是要睡在青庐中么?”

“在自己家里,怎么舒服怎么来,无妨的。”贺砺说着,用拇指刮了刮她的脸颊,嫌弃道:“赶紧去洗洗,这粉厚的,亲一口都能吃个半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