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2页)

年深屈指轻叩桌案,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

状况确实棘手。顾念头疼的单手撑住下巴,如果是前面那种状况,能让楚娘认为值五千缗,能让四郎派两拨人将楚娘和婉儿同时灭口,那一定是件大事,不说惊天动地,至少也惊心动魄。

陆溪是不是四郎,顾念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昵称大多都是X郎,太容易记混了。

如果陆溪和四郎是两个人,杀死婉儿是冲着天香楼的案子,那就说明他们身边有对方探听消息的眼线。对方不惜追到通义坊,也急着在今晚动手,分明是知道他们今晚来桃花阁的目的是问话。

传递消息的是谁?

桃花阁里的人?归云居的人?还是那个看管天香楼的青衣小卒?

顾念把今天下午到现在遇到的人全都列了一遍,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每个都很可疑。

就在这时,杜泠突然开口,“有没有可能,四郎其实就是天香楼那个案子的幕后主使?”

“不无可能。”年深眉睫微垂,眸色黑得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惜,我们对这个四郎一无所知。”杜泠失望地叹了口气。

“也不是一无所知,”顾念用指腹轻敲腮侧,“从杀死楚娘的凶手那里就能知道一些。”

“那也得等抓到人才能问出来吧。”杜泠耸了耸肩膀。

顾念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罗列目前的已知信息,“首先,楚娘在跟凶手的谈话间用四郎做为代称,说明她跟四郎不但认识,甚至是相对比较熟识的关系。

联系楚娘的身份来说,这个人要么是她的客人,要么多半就是她那位神秘的心上人。”

杜泠愣了愣,“要挟自己的心上人,索要五千缗?”

“未必是要挟吧,或许是借?那两句对话其实指向性并不明确。”情杀在凶杀案中的占比向来很高,顾念轻轻咬着笔尾,“举例来说,比如站在楚娘的角度,只是想跟四郎借五千缗赎身,想尽快跟对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而对四郎来说,‘在一起’才是致命的,于是为了彻底摆脱她,决定动手。

婉儿是除了楚娘之外,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所以一块被灭口。”

年深眸色微动,“继续说。”

“其次,从凶手的靴底的针脚瑕疵来看,他随身穿用的物品并不讲究。要么他的收入有些拮据,要么就是在某样事情上经常花钱,在其他方面比如衣着,不太讲究。

他认识楚娘,说明肯定经常待在那个四郎身边,按常理推敲,应该是个随身护卫之类的,才能让楚娘看到他就能相信,是四郎派他来传话的。

他在坊门关闭后,能够不惊动巡街的金吾卫,闯进桃花阁,武功应该不弱吧?”顾念询问式地看向年深和杜泠,武功什么的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至少轻功不弱。”杜泠答道。别人不说,他和年深肯定可以。五郎单看轻功,就略微弱了些,未必能做到不被发现。

年深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放眼整个长安,至少也有数十个能做到的。

顾念打了个哈欠,虽然以前经常熬夜,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作息已经被调整得差不多了,今天突然熬到半夜,还真有点累,“能将这样的人收在身边做类似长随或者护卫的角色,财力雄厚到能让楚娘相信可以随便拿出五千缗,这样的四郎,长安城内又有多少?”

杜泠:!!!

他霍然起身,“我去找柔娘要份楚娘的客人名单。”

年深偏过头,看了眼顾念面前的那张纸,眉心困惑地拧了个结,“这是什么?”

尴了个大尬,回过神的顾念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不注意,刚才那堆东西全写成了简体字。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隐约夹杂着杜泠的声音,顾念和年深打开门,发现是那个武侯铺的卫官浩浩荡荡地带了一堆‘嫌疑人’回来。

难道不应该是三选一么?顾念的脑子飘过某些动画里的经典场面。下一秒,他又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严肃点,瞎想什么呢?

遗憾的是,那些人没有一个符合,鞋底纹路+右脚脚跟处嵌玉石碎屑+脸颊或左耳廓擦伤的,都没用顾念和年深下去,杜泠在楼下逐个登记筛过一遍后,就让卫官把人都放回去了。

“看来凶手早就逃出平康坊了。”顾念拍着扶栏叹了口气。

“也可能是逃进了私宅。”年深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私宅?”

年深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顾念:???

“麾下说的是平康坊那些单租宅院私伎,她们通常只接熟客的生意。

她们的宅子混在普通坊民的宅院间,大半夜的,没有官府文牒,金吾卫也不好逐家去搜。”楼梯口的杜泠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给顾念解释了句。

顾念皱了皱鼻子,迷茫又彷徨,平康坊还有普通坊民吗?

他们正说着话,柔娘走上前来,询问是否可以给楚娘收敛下尸身,换身衣服。

年深点头允了。

本着再最后看一遍现场的心思,几人跟在柔娘身后,再次走进了楚娘的房间。

屋梁、床铺、窗户、衣箱、地毯、尸体……,顾念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已经看过许多遍的地方,寻找着疏漏之处。

看到年深身后不远处打翻的那碗燕窝和散落在地上的首饰,他的眼神陡然一变。

那是把海棠花纹的银梳背,梳齿上溅到了一团燕窝,那片梳齿居然变黑了!

年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个变黑的银梳背。燕窝里有毒?

“能找只老鼠么?”

“老鼠?”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年深英俊的眉目满是疑惑。

“嗯,越快越好。”

不待年深吩咐,杜泠便自觉领命。按照柔娘的指点,他去后院的柴房转了圈,不一会儿就拎回两只活蹦乱跳的灰老鼠。

顾念把那两只老鼠和残留在地上的燕窝用半截熏炉扣在地上,透过空隙可以看到,老鼠很快就低头吃了起来。

“你想用老鼠试毒?”年深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单手按住熏炉盖的顾念点了点头,“银遇毒变黑这种概念并不完全对,能让银变黑的其实是毒物里的硫或硫化物杂质,两者生成黑色的硫化银。本质上来说,含有硫或硫化物的东西都有可能使银变黑,比如鸡蛋黄。所以这碗燕窝到底有没有毒,还需要再次确认。”

流和流化物?流化银?什么玩意儿,杜泠听得一知半解。

捏着那把银梳背的年深也看着口若悬河的某人皱了皱眉,这些稀奇古怪的用词又是从西域胡人那边学来的?

“等等,你们说什么,燕窝里有毒?”刚凑过来的柔娘听清楚最后一句话,脸色剧变。